“洛老师,记住了,我就是去捉鱼,抓了一只老鳖,你、你是去挖野菜,别提那乌龟的事,那个能让我们这个冬天不饿肚子!”陈原子说了一句。
“我、知道...”洛雪尴尬的点头,两人绕路,陈原子用衣服包着乌龟,先跟洛雪回了小学。
小学五个老师,其中三个老师,家都在村里,学校里住的,只有两个老师和一个守门人。
另外一个老师,也是知青,是男老师,所以洛老师是一个人住,陈原子到了洛老师宿舍,将乌龟放在水盆里,塞到床下!
“洛老师,这条鱼给你留下!”陈原子将一条一斤多的鱼倒出来!
“不用...”
“我这两条够吃了,这乌龟我明天过来拿,我得尽快卖出去,今天,别让人进你宿舍...”
“我这里一般不让人进来,走吧,先去找队长吧,不然、万一死了人...”
“死了也是白死,这种烂赌鬼,活着浪费粮食!”
“哎,你父亲...”洛雪想要劝一句。
“我没父亲!”陈原子眼里,充满了恨意!
“他准备将我妹妹卖给一家人当童养媳,那户人家的儿子,是个病鬼,估计活不了几年。
他拿了别人三十块钱,带我二姐吃了顿好的,买了二斤肉,其他的全都赌钱输掉了,他配当爹吗?”
洛雪叹口气,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两人走出房间,洛雪锁了门,陈原子看到对面一间房子里,出来一个二十出头,方脸,一条腿有点瘸的青年。
陈原子自然认识,这也是学校的老师。
这里,一共就五个老师,一二三年级,都是一起上课,学生加起来,也就不到一百人。
“孙老师好!”陈原子招呼一声,那孙老师嗯了一下,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
洛雪呼出口气,对这个孙老师,没有好感,她很清楚,自己在学校里,总感觉有人窥探,肯定是这孙老师。
这人,因为家庭的原因遭殃过。
其他知青,要么回城,要么就是已经在村里结婚,或者,还有死了的,只剩下他们两个单身的知青。
这孙老师,甚至曾经还托人想要跟自己结婚,洛雪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明确的说,自己有对象,十年二十年,她都会都到重逢的那一天!
就算没有,也不会跟这孙老师结婚,因为这人的性格,有些阴暗,她不喜欢!
陈原子从洛雪表情中看出,她对这孙老师感觉不好,陈原子能想到一些,但具体的自然不知道,只记得,这孙老师,讲课还不错,被同学嘲笑瘸子,也仿佛不在意,但给学生布置作业特别多...
现在这年月,学生回家,都要帮家里干活,谁有时间写家庭作业,但每次,总会有几个典型被抓住罚站,而嘲讽他瘸子的那几个,几乎每次都会站着听课!
...
“你、你、你小子,真能惹事!”三爷爷陈本顺都有些呆滞了,一个捅了肚子,一个腿扎洞!
“三爷爷,这不是我惹事,他们偷我东西,还耍流氓,就该死!这种烂赌鬼,除了喝酒打牌,还会干什么,死了干净!”陈原子咬牙切齿,又想到了陈守仁。
“行了,你爹那事,以后再说!”
“我没爹,早八百年都死了!”
“别废话,先带路...”陈本顺说完,朝着洛雪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眉,女人是祸水,尤其这漂亮女人,二十一了,就是不愿意结婚,不是惹事吗?
但这个洛雪,上面专门打过招呼,不用优待,但也不能出问题!
陈本顺能当队长,自然是有些觉悟,知道这肯定是有来头的,所以就安排在学校教书,人尽其用!
“队长,给您添麻烦了!”
“这不怪你,是我工作没做好,今年年景不太好,来年,肯定让你吃口饱饭!”
“已经很好了...”洛雪叹口气,虽然,时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但也好过村里有些人家,真的是揭不开锅!
就像陈原子家,就他妈妈一个人做工,然后要养一大家子,而还遇到一个不着调的父亲,不帮忙,还经常偷家里的钱去喝酒赌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
陈本顺叫了村里的郎中,还有几个青壮年,去了小峪口,先把人弄回来,然后,让人通知邻村的生产队长,同时,派人去了治安所报警!
两个小时之后,两个无赖被带走,至于是送医院还是拘留所不知道,但他们坐牢,是肯定的,这年代,流氓罪可是很严重的。
而且还是欺负女知青,虽然,这些弄到偏远地区的知青,大多数家庭成分有问题。
但这也是响应号召来的,这事,很严重,这俩人,没五六年出不来!
而陈原子,属于见义勇为,义愤填膺,保护自己的老师,肯定不会被抓,而且他才十二岁,带走调查都不可能。
所以只是询问了几句,对照一下罪犯和洛老师的证词,事情的真相,就明了了。
陈原子的妈妈刚生完孩子,又要做工养家,遇到一个不着调的父亲,居然连家里给孩子的学费都偷了,还将女儿卖人,钱直接拿去赌博。
虽然赌钱的男人他们见多了,但这么不着调的,真少见。
这孩子想去给妈妈弄条鱼补补身体,运气不错,抓了只老鳖。
然后,遇到了在那边挖野菜的老师,后面这段,就更有意思了。
他累了游不动,让老师帮忙去拿衣服,却看到两个无赖偷拿老鳖,老师喝止,却引来了两个喝了几口酒的无赖的色心。
这孩子,提着刀上去就把两人扎了窟窿,这下手够狠的,可能也是急眼了...
陈原子这绝度算见义勇为,又是孩子,问了一下,就抬着两个无赖走了,走的时候,两人都被拷上了。
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村里人还在上工,知道的不多,但估计要不了一个小时,等放工的时候,肯定就传遍了。
陈原子这一下,算是出名了,十二岁,捅了两个无赖,这个很惊人。
但更让人感兴趣的,估计是这是光着屁股英雄救美,额,小英雄...
洛雪回到了学校,陈原子被陈本顺留了下来。
...
此时,陈原子家里,陈守仁和陈少萍,正好将最后一口肉汤喝下去,陈守仁打着哈欠,陈少萍抹了抹嘴,一脸满足的样子,“这才是人吃的饭...”
两斤肉,被他们就着窝头吃光了,最开始,可能还想着留一点。
但吃着吃着,越吃越香,他们父女俩你争我抢,生怕少吃一口,别说肉,肉汤都被用窝头沾光了!
只是吃了肉,陈原子知道了大妹被卖掉的事,陈守仁就有点不舒服了,这小子,想反天啊,父女俩嘀嘀咕咕半天,陈少萍出了门...
...
“三爷爷,这老鳖孝敬您了!”陈原子将老鳖放下。
陈本顺一瞪眼,“你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寒碜你三爷爷呢,拿走!”
“我这拿走,回去炖了,这一顿吃五块钱,过去的地主老财都没这么奢侈吧!”
“哼,这个,问你外公去!”
“问不着,要不,您让陈守仁下去问问,今天那两刀,我真恨不得扎在他身上!”陈原子咬牙切齿。
陈本顺皱眉,“那再怎么说,也是你爹!”
“他也配,他要把大妹卖了,给城里一个病鬼当童养媳,卖了三十块钱,赌钱吃喝花光了!”
陈本顺听了,立刻瞪眼,“这不争气的东西!”
陈本顺呼出一口气,“行了,这老鳖我让人送公社食堂,给你算五块钱,折成玉米面,好歹能顶一阵子!”
玉米面,一斤才六分钱,这五块钱,能换八十斤,省着点,也能顶大半个月的口粮。
“三爷爷,我能不能换点其他的...”陈原子说了一句。
“你要什么,红薯?也行,这个能顶饱!”红薯一斤才四分钱,也能当饭吃!
“红薯我们家还有点,我想换一些牛奶还有鸡蛋,还有糯米、白面,我妈奶水不够喂小妹的,家里也没鸡蛋了!”
“你这、换不了多少啊,还是玉米面红薯,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吧!
小峪口不准去了,这几天我得让人看着,你小子,竟给我惹事!”
陈原子抓了老鳖,能换五块钱,只怕立刻会有人眼红,哪怕知道那地方危险,也会想要去冒险试试。
“三爷爷,咱们小陈庄今年的余粮,够过冬吗?”陈原子问了一句。
陈本顺被说话,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半根点上,一脸愁容。
三爷爷还不到五十岁,但感觉,像六十岁,一来是日子不好过,二来是发愁,年年粮食不够吃。
这生产队长,不好当啊,今年年景不好,不少人家里都开始闹饥荒了。
撑不过这个冬天,到了来年开春,饥荒会更多,可能真又要饿死人。
虽然,这几年,不算稀奇,但他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
“三爷爷,我听说,隔壁小王庄在县城开了个食堂,能挣不少钱!”
陈本顺叹口气,“咱们跟人家不能比,咱们这耕地少,盐碱地多,只能种花生红薯。
花生得磨油上交公社,红薯自己吃都不够,哪有余粮开食堂!
今年县里也缺粮,就是挣了钱,也不好买粮食!”
“有钱总能买到,咱们县里没有,就去其他县、彬州、云州,总能买到!”
“瞎说,你这是投机倒把!”三爷爷瞪眼!
陈原子叹口气,这三爷爷,思想也是僵化,但没辙,这年代,都这样。
“是不是投机倒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赚钱,我们一家这个冬天过不去,咱们小陈庄,肯定要饿死人...”
陈本顺抽着烟,不说话了,饿死人,都是乡里乡亲,甚至本家,他这生产队长,有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
...
“你个赔钱货,老子让你去吃香喝辣,天天能吃饱肚子,再哭,打死你...”
陈守仁一巴掌抽在大妹陈少宁脸上,那瘦弱的身体晃了下,因为胳膊被陈守仁抓着,所以没有倒地,但是嘴角却流血破了!
陈少宁抽泣着,不敢哭,只是哀求,“爹、别卖我,我能煮饭、看妹妹...”
陈守仁不为所动,拽着陈少宁向村外走!
“陈老大,你这是干啥,又欺负大妹!”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带着几分鄙夷说了一句。
“我打自家闺女,要谁管!”陈守仁喝的又有点多,说话也冲了。
“哼哼,我管不着,原子在队长家,估计快出来了,原子今天把小王庄的牛老三和魏七捅了,一个肚子扎了洞,一个大腿被戳个窟窿,我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那中年说完,也不理会陈守仁,直接走了。
陈守仁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这时候,又走过来几个村民,边走边议论,说的似乎也是这件事。
陈守仁凑上去,虽然村民都有些嫌弃他,但还是跟他说了。
陈守仁感觉,心里莫名的胆怯,这孽障,下手这么狠。
他看了看还在抽泣的陈少宁,心里有些慌,那孽障,居然真敢杀人,他要是半夜给自己一下...
“回去,不许哭了,不许跟你哥说...”
陈守仁威胁了一下大妹陈少宁,陈少宁连忙点头,眼泪又忍不住下来,她知道,自己不会被卖掉了。
她宁可天天饿肚子,也要留在家里,有妈妈、有哥哥,还有大姐和小妹。
至于这个爹和二姐,真的除了恐惧,就是恐惧...
陈原子从队长家出来,先去了四叔家。
但是却没看到大妹,只有小妹被放在床上,和四叔的儿子虎子在一起,四婶在旁边看着,奶奶在厨面做饭。
虽然,这个奶奶,没有血缘关系,但陈原子感觉,比自己那有血缘关系的爷爷更亲近。
奶奶叫苗翠娥,前夫也是小陈庄的人,所以改嫁了,儿子也不用改姓,陈原子的爷爷陈本昌儿子多,不存在香火问题。
或许是四叔陈大勇小时候,被林玉秀带过,苗翠娥对陈原子兄妹几个都不错,虽然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比爷爷强多了。
血脉,陈原子根本不看重,像那陈守仁,还有二叔陈守义,有什么亲情可言,守仁不仁,守义不义!
陈原子听说,刚才二姐陈少萍来喊大妹回去,而小妹留在这里让四婶看着,陈原子立刻感觉到不对劲,所以跟四婶说了一声,立刻就冲了出去。
“原子怎么了?”四婶的声音传来,陈原子顾不上回答。
“慧芳,咋回事啊,这火急火燎的!”厨房里,传来苗秀娥的声音。
四婶叫刘慧芳,是一个贤惠开朗的人,大手大脚,长相也不赖,也是勤快人,虽然刚出月子,但已经开始帮着干活了,一点也不娇气。
“不知道,哎,老大不着调,苦了大嫂和这几个孩子!”刘慧芳叹口气。
苗秀娥是后妈,不能数落这些,否则,就是麻烦事。
“原子刚留了条鲫鱼,我给你炖上...”
刘慧芳听了,笑了笑,“顿吧,反正,多了少了,也是喂这丫头,这丫头,看着就是比小子漂亮!”
四婶挺喜欢小妹的。
“漂亮有啥用,还不是最后给别人家!”
四婶听了婆婆的话,有些无语,我们都是女人,平常看着挺懂道理的婆婆,怎么也这么糊涂!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否则,婆媳间,又会产生矛盾了。
自己这婆婆不算难相处,但也得注意...
...
陈原子回到家,看到陈少萍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半眯着眼睛,估计是吃饱喝足了。
“大妹呢!”陈原子的声音,吓了陈少萍一跳。
“做饭呢,鬼叫什么,抓几条鱼!”陈少萍不高兴的说了一句,仿佛怪陈原子打断她的美梦!
陈原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向厨房。
大妹听到声音出来了,看到陈原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但又不敢哭出声。
“哥...”大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陈原子看到大妹还在,松了口气。
陈原子看到大妹脸上有一道深深地巴掌印,嘴角破了,心里的怒意就上来了。
“那混蛋又打你了!”
只是短刀被当做证物带走了,陈原子左右一看,柴垛上放着一把斧头。
他走过去,抓起斧头,就朝着屋里走去!
“你。你要什么、爹、你儿子要拿斧头劈你!”
陈少萍大声喊着,大妹也吓得连忙拉着陈原子的胳膊,“哥、不要、不要,他是爹,我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