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身着蛮人宫婢服饰的女子,身形纤细淡薄,哪怕已经瘦到快要脱相,依旧能从眉宇中看出几分曾经熟悉的样子。
望着那双骤然亮起的眸子,卫云岚眼底忍不住浮现激动之色。
“表姐!”
她还以为,今日行事匆忙,未能在景阳宫找到表姐长宁公主的身影,这次便没机会见到了。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
显然,表姐已经跟着邹云她们过来有一阵子了。
“云岚,你有没有受伤?”长宁公主迎上前,纤长的手指抓住卫云岚的袖子,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见她衣摆上沾染了不少血渍,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担忧地皱起眉头。
“不是我身上的血。”卫云岚简单解释,视线环顾库房内剩下的人,“景阳宫一切顺利,现下北蛮单于与赫连王等人还被困在那边,不过要不了多久,差不多也该能脱身了。”
火势虽大,毒蝎虽骇人,单于与赫连王身边毕竟还有那么多人手,多费一些功夫,总归还是能让他们从景阳宫中脱困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不过离开王宫,扫好尾巴不留隐患,还是足够的。
“我们这边也都顺利,陈延已经带着一部分人先进入密道了。”邹云说着,朝身旁两名天枢阁护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二人立马将面巾蒙好,闪身出去,清理众人在这附近留下来的痕迹。
守在密道入口外的,仅剩不足十人。
卫云岚看了一眼挽住白四姑娘手臂的白明薇,猜出这位应当就是被掳进北蛮的白大姑娘,略一点头已做示意,接着又朝眼巴巴看着自己,仿佛有话要说的白四姑娘点点头,指向密道入口,“边走边说,大家先离开这里。”
白四姑娘拉着白大姑娘进入密道。
卫云岚也踏上向下的台阶,却发现身旁长宁公主与她的贴身宫婢还站在原地未动。
“表姐?”
“云岚,我不能走。”长宁公主摇了摇头,一抹不易察觉的挣扎闪过之后,眼底只余坚定,“你们快走,别耽搁时间。”
见卫云岚似乎还要开口劝说,直接打断道:“你们烧了景阳宫,和白大姑娘她们所在的司乐苑,又营造出司乐苑中所有人活活烧死的景象。单于或许会有所怀疑,但主要关注的定是景阳宫那边。”
“我若不失踪,还可说司乐苑的事只是今晚级这场变故中的一个意外,可我若一同失踪,便给明了他们调查的方向,坐实了今晚这场变故的目的。”
长宁公主一口气将自己的理由阐述清楚,话说得太快,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云岚,今天能见到你,见到你们将这些大雍女子救出,我已心满意足,再无别的所求。”
“我这便带着香莲回去寝宫,你们快些离开吧。”长宁公主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表姐,等一等。”卫云岚将人喊住。
她明白表姐那一番话,全都是肺腑之言,也是如今大家面临的实际情况。
可要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表姐回到北蛮单于身边,忍受无止境的折磨,她也自问无法做到。
“云岚,不要感情用事。”长宁公主板起脸,脸上带出几分不容置疑。
“我不是要带你走,不过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暂且解除如今的困局。”卫云岚让白大姑娘与白四姑娘几人先沿着密道往下走,自己则留在密道口快速交代着。
这其实不是她现在才冒出的念头。
而是先前,从羽七口中得知表姐也在此次随行的队伍当中,就一直在琢磨着的想法。
“表姐本就身子孱弱,可以借着今日宫中变故,再生一场大病,做出药石无医,命不久矣之状,好叫北蛮单于无法带你上路。”
这是卫云岚如今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无论是毒蝎,还是使得景阳宫燃起大火的东西,全都出自她空间中,无论蛮人如何调查,也不可能调查清楚。
北蛮单于年纪渐高,越发谨慎猜忌,绝不会将自己长久置身于未知的危险当中。调查不出结果,最大的可能便是,尽快离开赫连部。
一个急着走,一个命不久矣,无法随意移动。
只要北蛮单于不想现在出兵大雍,只能暂且将表姐留下。
这样一来,便可先将表姐与单于分开。
至于分开以后,如何打算,可再徐徐图之!
“邹云,我记得天枢阁从圣月教搅和的秘药当中,有一种可以致使人脉象虚弱?”
“有。”邹云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无色无味,只要洒上一指甲盖到水中化开即可。服用后会有些容易昏睡,别的坏处倒是没有。”
邹云将药粉直接交给了长宁公主。
先前被派出去扫尾的两名天枢阁护卫,这时也返回到库房中。
“景阳宫那边的火势小了一些,留在宫门外的单于亲兵与王宫巡防,都赶过去救火了。”
再过不久,被困景阳宫中的北蛮单于与赫连王等人就能被救出。到那时,侍卫便会开始盘查宫中其他地方。
事不宜迟,没时间再拖下去了。
“黑云。”卫云岚急促地唤了一声,乌黑油亮的脑袋凑了过来。
卫云岚伸手在它头顶揉了一下,交代说:“你帮我送表姐回去。记得,路上不要叫别人看到。”
“汪。”低低一声犬吠,像是在回应着“知道了”一般。
长宁公主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去一眼。
这狗竟然如蛮人驱使的那些北蛮狼犬一样,能听懂人的指令?
现在却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
长宁公主将药包往怀里一揣,留下一句“云岚保重”,便跟在已经窜出门外的黑云后面,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密道外留下的最后几人,也将库房大门紧闭,鱼贯进入密道当中。
卫云岚刻意留在最后,密道入口完全关闭之后,她便将先前压在入口上方,那只装满绸缎的木头箱子,从空间里移动出来,压回到原处。
就连蒙在地上那一层细细的灰尘,也尽数还原。
不留一丝破绽,就像这里久未有人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