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山呼海啸。
“请大将军明鉴,恩人姑娘绝不是妖女。”
“请大将军明鉴,李姑娘于国于民有恩,即便有异,也是好人,求大将军明察秋毫,还李姑娘一个公道。”
“能通鬼神乃神力,如何就说人是妖,片面之言不可信,还请大将军明鉴。”
“求大将军,求陛下,求陛下还李姑娘一个公道,还人心一个公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万岁……”
看着逐渐跪倒下去的人群,听着下头一声比一声高的请愿之声,在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中,沈越眼底终于有了笑意。
程塑、陆耀、陆放、高大幺等人心里俱都松了口气,程塑趁机两步上前,双膝跪下。
“大,陛下,臣家孩儿善良质朴,一心为人,不说有多好,为陛下、为民所做一切都是出自真心,也从不求回报,即便会些术士术法,也绝无害陛下,害人之心,还请陛下明鉴,还我家孩子一个公道。”
陆耀陆放高大幺等人跟着齐齐跪下:“陛下,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呀,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治罪恶人还李姑娘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崔氏周氏等人一个激灵,恶狠狠瞪了眼前头陆续跪了一地的程塑等人,跟着急忙跪下就是砰砰磕头。
“陛下,我等也是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天下黎庶才出此下策,毕竟京都内外都传遍有妖邪作祟,加之黄姑娘发现妖女,举报有异,为陛下安,为国安,必是要清除方能保全,臣等并不是有意针对谁,此番臣等即便无功,却也无过,乃一腔赤诚忠心,万望陛下明察,莫要亲者痛仇者快啊陛下。”
黄丽瑾大惊,不可置信的瞪着这些当场就把自己卖了的老匹夫,急于看向沈越辩解,“不,我没有!”
其他人却并不给黄丽瑾机会,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墙倒自是众人推,推出个无足轻重的人扛下所有,他们不就平安无事了么,多划算的买卖。
于是一时间,黄丽瑾千夫所指。
“陛下明鉴,此事全来黄丽瑾此女主导,我等也是一心为主才被蒙蔽,对陛下,臣等绝无二心。”
“陛下明察。”
黄丽瑾绝望,嗤嗤冷笑,“哈哈哈,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哈哈哈,是我眼瞎,哈哈哈,是我天真……”
可台上台下早无人在意她黄丽瑾了,沈越厌恶的看了黄丽瑾一眼,挥手间影一出列,迅速带人拿下此女,惹得崔周等人大喜,以为今日之事就此过去,一个个哐哐磕头,三呼万岁,圣上英明。
那狗腿模样,那侥幸躲过一劫的得意,再看自家孩子遭罪模样,程塑那个恨呀,奋起就要干,却被陆耀与身边影一眼明手快齐齐拽住,程塑不甘,还踢腾着腿往前怕疼,“狗东西,死到临头还要狡辩,还想污我家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高大幺等人也咬牙按耐不住,心说先杀了这些狗东西,回头就算被治罪自己也认了。
不想才一动,就被边上一直隐忍不吭声的李瑶光一把拉住。
“瑶光你别拉我。”
李瑶光却朝对方默默摇头,手劲却没一点松懈。
看着台上混乱局面,沈越也头疼,重重一拍座椅扶手,大喝道:“都给我住手,当着诸位臣公袍泽的面,当着天下黎庶百姓,你们就这么胡闹?”
跪了一地的百姓也觉台上的都是闹剧,特别是徐成风等一派。
沈越头疼的捏着眉心,不过今日之事,在百姓请愿人心所向之下,不论如何,他的瑶光算是先摘出来了,可喜可贺。
至于徐成风,还有那崔,周等世家……不急,不能急,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程塑视线扫过一干人等,略过徐成风,姓林的,最后落在瑟缩着脖子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黄丽瑾身上,心中主意已定。
“今日事端由黄丽瑾起,污蔑功臣,祸乱人心,罪不可恕,理应当诛,立刻压下去即刻斩首。”
黄丽瑾惊声尖叫:“不,我不服!”,她的皇后梦,她的心爱丈夫,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实现,为了她的梦,她杀父杀兄,毫无退路可言,自己怎么会失败?能么能失败?
不,她不能死!哪怕上辈子,自己再无本事,那也是宫中一不受宠的美人,绝不是眼下这样惨烈的结局,“不陛下,陛下,妾不服,妾是您的人,妾一心为您,妾爱您呀……”
妾什么妾!爱什么爱,沈越不耐挥手,开口决绝冰冷,“压下去,行刑!”
犹不甘心的黄丽瑾当即被堵住口鼻,再多肺腑也说不出一字一句,就这么眼睁睁的,孤零零的,满身绝望的被拖走,压下监斩台,带到行刑口,当着百姓的面,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滚落的人头双瞳睁大,里头写满了不信与不甘。
紧接着沈越看向徐成风、崔周等人,斟酌片刻下令。
“徐成风,林将军,崔,周家主,你们乃我肱骨,投我之后屡立功勋,只今日之事,陷害功臣同袍,不罚不以证天下,功是功,过是过,便罚你们三年俸禄,用其援助灾民重建家园,令记一过,受封时降官降爵一等,可有不服?”
一群人如蒙大赦,哪敢不服,纷纷磕头谢恩,暗道侥幸,心里却想着,沈越这小儿还是忌惮他们的,却哪里知道即将登基的年轻帝王心中的帝王心术。
见这一派系俱都领罚,沈越再看崔氏,周氏二人冷声宣判:“崔氏周氏,乃我妾室,不奉夫君,私自出门,私连外人,为恶人心,陷害忠良,不堪为妇,沈家无福消受,特送回家,日后婚嫁,各不相干。”
“不,夫君,不要,妾身错了,妾身再不敢了……”
“夫君,陛下,饶了我们吧……”
沈越却不为所动,挥手间影一带人上来,拽着这俩如拖死狗般拖离,崔周家主也软了脊梁,眼中不甘,程塑等人与下头百姓却纷纷叫好。
擂动的掌声叫好中,沈越看向一侧的李瑶光,眼中闪着情谊。
一抬手,四下寂静,沈越干涩着喉咙再起。
“李家瑶光,虽为女子,一身忠肝义胆,不惧艰险,为国为民为君,不图回报,乃世间女子之典范,功勋卓着,特封,封……”
他倒是想趁此良机,直接封李瑶光为妻为后,定下名份,不容她逃她退,生米煮成熟饭定死名份。
可对上心爱之人清凌凌看来的目光,沈越失语,堪封为后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那一腔真心死死卡在喉间,极其苦涩,只剩心痛。
最后出口的封也变成封荫李瑶光亡故父母,听到是这个,李瑶光朝跪下领旨谢恩。
危机已过,金手指自此也能堂堂正正,李瑶光挺起脊梁,稳稳扶住季墨,声音温柔:“大哥,我们走吧。”
季墨眼里涌起无尽笑意,点了点头,回的温柔:“好。”
二人相互扶持,再不看台上中央高坐着的孤家寡人,季墨故意整个身体依靠在李瑶光身上,随着她的步伐节奏一步步迈出,越过崔氏周氏等诸人之时,季墨眼里滑过暗芒,手指微动,秘药无声挥洒。
当初金针只是药引,此番再下,两厢配合便是无解之毒。
伤了他的挚爱至宝,区区罚俸降等就可轻易过去?问过他阎罗医了吗?既是阎罗,自可握生死,岂会让这些罪恶之人继续快活。
等着吧,此毒险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越却不知季墨暗里动作,看到李瑶光扶着刺眼的人一步一血印从自己眼前走过,只留给自己决绝背影,他的心与眼都在刺痛,下意识起身来拦,“瑶光。”
李瑶光闻声,没有回头,坚定的把爹哥往身上一扶,继续迈步,走的沉稳。
沈越看的心痛无比,下意识抬脚要跟,季墨听到动静,蓦然回首,看向追来的沈越,眼里只有他们彼此双方才能看得懂言语。
沈越,陛下,在你答应所谓的公审,带着瑶光走上这监斩台面对世人之时,你已经输了,彻底出局,懂否?
沈越不想懂的,可偏偏该死的明白,正因为明白,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身影义无反顾的步往前,不带一丝犹豫回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还是他,她还是她,该有多好啊!
沈越不禁闭目,手捂上双眼,任由眼泪滑落,再抬首时,人生最后的脆弱尽消,眼里唯剩孤寂。
这年元初,沈越身穿九龙黄金滚龙袍,头戴冕旒冠,在天下归心的祈愿中走过长长宫道,行过百官跪拜的广场,拾级而上,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白玉九龙阶梯,踏进光明殿,端坐九龙台上黄金龙椅,接受众臣叩拜,在海啸般传开的三呼万岁中,沈越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康,史称泰康元年,开国帝王泰康帝,文治武功,勤政爱民,在今后的那些年里,泰康帝励精图治,重民生,修水利,以至朝政清明,海清河晏,威震四海,万邦来朝,开创不朽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