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骑士被熏倒烧死,马匹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烟雾也越来越浓,朱炜就在门前尚未起火的空地最中央,焦急地等待着。
那四名抢门骑士也渐渐支撑不住,后头又赶忙涌上几名骑士来帮忙。他们也怕人太多堵住了门洞,所以被军官拦着不许一拥而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股巨力,那是后续跟进的北军将士,推着冲车,一次就把城门给撞开了,谷洋被城门拖着,挤到了门背,因为伤口扯动,一下子痛死过去,结束了颠沛流离、四处求索的一生。
几名骑士见城门大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城门洞,然后和北军将士一起呼唤战友们快出来。
很快,朱炜带着剩余骑兵卷着烟尘飞驰而出,来到城外一清点后发现,三百骑进去,只余八十骑而出。
见朱儁带着亲兵和北军赶到了城下,朱炜下马上前,单膝跪倒,低头道:“将军,属下无能,中了贼寇的埋伏。”
接着朱炜把经过简单讲述了一番。
朱儁扬手在朱炜耳边打响了马鞭,吓得朱炜一激灵,却听朱儁吼道:“起来!”
看着朱炜熏得漆黑的脸颊,烤得卷起的毛发,还有破破烂烂的罩袍,朱儁大笑道:“哈哈,定是贼子惦记着我于长社的那一把火呢,好好好,好得很。朱炜,去把那个堵门的贼将埋了,插个牌子,上面给我写上‘东施效颦’。”
“唯!”
朱炜自去领人做事,朱儁等人就在横浦关外等着大火慢慢烧个痛快。
像是若有所感,朱儁问道:“这群黄巾为什么用赤旗?”
无人回答,唯有横浦关内这团赤红慢慢失去光泽。
……
天亮的很早,秦四五在一片芦苇荡内等了一整夜。
“别等了,走吧,老谷牺牲了。”和他一起留下的有两名大集体同道,分别是曲军侯李肆和曲指导员石敏学。
按常理来说他们肯定第一时间撤到安全区域了,但是谷洋的自我牺牲,给了这两位很大的触动,让他们抛弃战友去逃命,本心上过意不去,所以让大部队先走,他们俩和秦四五留下来等待。
一晚上过去了,火势在半夜就熄灭了,朱儁军随即就占领了关城,然后一波波游骑探马就星夜出动。
一个倒霉的探马不小心经过了芦苇荡,就被石敏学一箭给射下马来,然后一番审问,得知谷洋已经牺牲了,牺牲的很壮烈。
死后还被朱儁羞辱讥笑了一番。
秦四五抹了一把眼泪,架着新抓的俘虏,默默地登上了船。李肆二人相对无言,也登上了小舟。
一叶孤舟驶离了芦苇荡,身后的晨曦像是在依依送别。
……
曲江城,群山环抱之间,两河汇聚之地,是岭南交通的三岔路口。
往南就是交州南海,西北通向荆州桂阳,东北通向扬州豫章,也是汉庭经营几百年的要地,良田绵延,商旅不绝。
但昔日的一切,都因为朱雀军的起义,而被打断了。
良田倒是没怎么变,甚至有消息灵通的豪族,专门去南海买来新的高产稻种,在自家庄园里种下。期待夏季的丰收的同时,甚至还大逆不道地希望朱儁的朝廷大军能失败,因为朱雀军承诺了,打败了朱儁,就卖与铁制农具给周边郡县。
而商旅却是断绝了,一来南海那边商税重,一应大宗买卖都被朱雀军的供销社占了,来往贩卖,几乎无利可图。二来昨日横浦关的大火烧了半夜,映红了曲江城的半边天,眼见兵灾在前,也没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出来做买卖。
朱儁让长水校尉夏牟带精锐进入曲江城休息,昨日忙活一夜,已是十分疲倦了;另外让主簿熊庭安排民夫在城外扎营。
安排妥当之后,朱儁叫曲江县令出城入营相见,怒目圆瞪质问道:“汝这鼠辈,为何坐视蛾贼侵占险关!”
县令有些颤抖地躬身道:“禀将军,曲江弱小,贼寇势大,自保都难,无力顾及城外。”
朱儁大喝一声,将一卷书简砸到县令脚边,吓得县令直接跪倒在地,全身抖个不停。
曾经的帝国三杰,因为卢植开罪太监而变成帝国双雄,很快皇甫嵩也得罪了宦官,被一撸到底,唯有朱儁自己一人屹立不倒,成了最后的一枝独秀。
他的心态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将军只是地位尊贵,他朱儁朱公伟,才是名副其实的帝国第一武将,没想到在小小的横浦关内,被一个小小的黄巾贼给烧死了二百多精锐骑士!
况且他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汉,需要顾虑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然后再看匍匐于地的曲江县令,朱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捡起来!捡起来!把竹简给我捡起来!”
县令颤颤巍巍地捡起竹简,正待要抱在怀里,朱儁又打算发火时,朱稼抢先上去一脚,把县令踹了个四脚朝天,然后提着他的衣领低声道:“打开看啊,藏起来当传家宝啊你要?”
县令这才醒悟,连忙称唯,然后打开书简一看,哦,原来又是一个要饭的。
只是这朱儁比朱雀军胃口大多了,张口就是二十万钱,十万石军粮。
哎,找县内大族凑一凑还是有的。
面对火冒三丈的朱儁,县令半点不敢推诿,毕竟几千大军都进了曲江城,曲江人只能听之任之了。
当下承诺道,三天之内,送到军营。
朱儁哗地一下把兜鍪砸在了县令身边,兜鍪从地上弹起的同时,县令也吓得从地上弹了一下,接着就听朱儁吼道:“一日,就一日,今日夜间,本将军就要犒劳诸军,若是钱粮不至,某取你人头!”
“唯唯唯~”县令不敢再停留,抱着书简狼狈逃出了中军大帐。
朱儁冷哼一声,直接在一把交椅上坐下,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朱儁本就上了年纪,先前还感染了风寒,昨夜一整夜就只在横浦关外小眯了一会儿,还强压着惊怒交加的起伏心态,故而现在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朱稼赶忙上前询问道:“主公?是否唤军医?”
朱儁按着脑门,摆手道:“无妨,不碍事,且扶我去躺一会。”
被扶上床后,朱儁闭着眼睛,像是个老父亲一样和朱稼唠叨着:“符儿行事虽暴烈,但熟于战阵,绝不会败的如此惨,若有他的信送来第一时间送来我这。
昨日那黄巾贼如此刚烈,其志不弱于中平元年某在中原之所见,不同的是,贼寇有了骑术出众的骑士,还有百步穿杨的射手,某不解也,二十年前某就从交州奋战发迹,明明是一处蛮荒之地,何以能有如此勇士?
更令人担忧的是,蛾贼还学会了使诈,符儿所说,有读书人参与其中,多半不假,此次南征,恐怕不会容易。
阿稼,你说我若是在这曲江据守,拖延几月,待到冬日再出兵,国家会不会降旨问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