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襄阳城北的港口才刚刚忙碌起来,一辆辆驮马拉着的货车从襄阳城里出来,准备将货物运往港口,边上还有不少挑夫,挑着些吃喝用度的小玩意去港口边售卖。
这些车夫、挑夫,或许身上都已经收拾利落,脚下也是健步如飞,一副清醒的模样,可脑子里却还是打着瞌睡,身体的动作无外乎是习惯成自然罢了。
所以当有什么东西,逆着他们习惯性的行进路线,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时,他们只是略带麻木地仰起脖子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一个激灵从脚底板直冲头皮,什么瞌睡都醒了。
乖乖,这是一个个飞驰而过的骑兵,由孙坚亲自率领的,最后仅存的全部八百骑兵。
孙贲带着五百士卒控制住港口后,孙坚领着这八百骑直取襄阳城,准备趁城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冲刺史府,拿下刘景升,攻克襄阳城!
突击很顺利,在襄阳守军关闭北门之前,孙坚就夺下了城门,留下三十骑等待后续步军,孙坚继续往城内最中央杀去。
街上慌慌张张的襄阳百姓匆匆躲到两边,紧贴着街边的坊墙,孙坚一路直突,畅通无阻。
骑在颠簸的战马上,孙坚心里很是得意,第一次策划这么大的计谋,没想到却也如此顺利,还真是没有辱没先祖孙武的威名,这次拿下襄阳,就好生经营这荆襄基业吧。
一路冲到城池中央的刺史府的后门,孙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看样子,刘景升昨夜在府内的后花园内,肆意放纵了一晚。
当先的几名虎士艺高人胆大,踩在马背上直接翻了进去,几个呼吸之间就打开了后门,孙坚手甩缰绳,一马当先,踏过门槛,准备进去把刘表从床上捉起来。
可一进去孙坚就傻眼了,没有想象中的水木假山和亭台楼阁,只有着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木棚,下面存放着一只只酒香四溢的大陶缸。
“未曾想,刘景升竟然这般嗜酒,连后花园都拿来存酒。”
孙坚轻蔑一笑,带着骑兵们继续向府内纵马。
没走几步,孙坚就发现,刘表何止是嗜酒啊,简直就个是酒痴,他竟然把一整座酒坊给搬进了刺史府!
真是荒唐!
孙坚示意手下抓几个躲在酒坊里瑟瑟发抖的酒坊工人问话。
“刘荆州何在?”
一名亲卫虎士,把一位酒坊工人提溜到孙坚马前,然后问道。
见那工人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孙坚语气和蔼道:
“足下莫要惊慌,我们不找别人,只找你们的刘使君,可如果你想为了刘景升这个刚到任一年的刺史而欺骗我等,也不要怪我的宝剑不留情。”
“使君,使君不在这,这里只有黄府君……”
酒坊工人支支吾吾地说道。
孙坚听了难以置信,刘表放着好端端的刺史府不住,怎么会让给江夏太守黄祖呢?
这是哪门子道理?
那名亲卫虎士一看孙坚的脸色,抽出环首刀,架到酒坊工人脖子上,吼道:
“莫要不识好歹,想活命就如实招来,我们还会问别人,但凡有一个假字,我砍了你的脑袋!”
“小人怎敢欺瞒将军?刘使君从到襄阳的第一天起,就没住过这个老刺史府,新刺史府还没有修好,他一直住在蔡家……”
亲卫虎士们又去多抓了几个人拷问,综合起来才得出一个明晰的答案:
刘表从来没住过老刺史府。
刘表进襄阳时,城里的府库都被石敏学带着北伐军和江夏贼一起搜刮过一遍,当时为了震慑荆襄总贼,北伐军在府库里刮地皮刮得有点狠,成功地立下了一个睚眦必报、百倍偿还的形象,成功地保障了后方运输路线的安全。
于是,等到刘表接手襄阳时,只有北伐军留下的一座空旷的,破败的刺史府。
当时荆襄和华府的商贸也正好兴旺,荆襄这边贸易逆差极大,荆襄集团很想弄点挣钱的产业来滋补滋补。
看着华府卖酒赚得盆满钵满,刘表大手一挥,老刺史府里地方大,酒坊,开进去!
有了酒坊,那供达官贵人饮宴的会馆也得有,老刺史府里地方大,会馆,开进去!
喝完酒,总想着做些什么,学习先圣管子,听曲赏舞的地方也要有,老刺史府里地方大,女闾,开进去!
于是,在华府的经济压力之下,偌大的老刺史府,就成了荆襄及其周边士人吃喝玩乐一条龙的销金窟,狠狠地给荆襄集团回了一波血。
至于这些士商浪掷的财富从何而来,荆襄集团可不关心,他们不是不了解财富不会凭空产生的道理,谁还不知道重农抑商的惯例呢?
只是不在乎罢了。
华府带来的繁华实在是太诱人了,就算是有人细究,最后也不过分辨一句:农夫们丰收了,多交点赋税怎么了?留下比以前多一点的粮食果腹难道不该感谢我们吗?做人嘛,要知足,知足才能长乐嘛。
就这样,家底越发厚实的荆襄大族见刘表如此大度,也投桃报李,纷纷给刘表献殷勤,表忠心,送宅邸,送田地,送仆人,于是暂住妻家的刘表,干脆寻一块新地皮,弄个规模小一点,内里的布置精细一点的新刺史府。
所以这个老刺史府,或者说是襄阳一条龙会所,里面压根就没有荆州刺史,当前接待的最顶级的人物就是,江夏太守黄祖。
“主公,这下该如何是好?”骑兵统领韩当,韩义公问道。
孙坚稍加思索,随即下命令道:
“义公,你带百骑去把黄祖给拿了,我带着剩下的骑卒直接去抓刘表。”
“唯!”
韩当其实还想劝孙坚,等到大部队进城再去抓刘表也不迟,就这区区几百骑,刚开始靠着突袭能打刘表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这点优势恐怕已经失去了,并且又是在城池内,空间狭小,骑兵发挥不出威力,恐怕会很冒险。
可长久以来对孙坚的信任和拜服,让韩当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可韩当没阻止,刺史府内里突然涌出一行持刀拿弓之人,为首一名披头散发,龙行虎步的壮汉,大吼一声:
“哪来的蟊贼,敢来荆州刺史府里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