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冬天总是来得比别的地方早,林昭月睡到半夜时被冷醒了。
一睁眼,外面银装素裹,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天空飘着细雪,纷纷扬扬。
沿海一带就算是冬天,也依旧温暖如春,算起来,林昭月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雪了。
一时兴奋,她从被窝里起来,穿了鞋子,从衣柜翻出一件红色的狐裘,披上。
丁冬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惊喜道:
“姑娘,外面下雪了!”
林昭月点头,嗯了一声,拿了另一件白色的裘衣给她:
“走,出去看看。”
丁冬点头,披上后,便跟着林昭月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雪,外面比平时冷了许多,一开门,林昭月便感受到了外面扑面而来的寒气。
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姑娘,好美呀!”
丁冬感叹着。
“要是姑姑在就好了!”
极光岛上从来没有下过雪,她跟了姑姑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姑姑出过岛,若是姑姑见了这雪景,定会喜欢的。
丁冬挥着双手,突然就兴奋的冲进了雪里,在雪地上转圈圈。
雪花轻盈而美丽,整个世界一片白,白雪覆盖,寂静又朦胧。
林昭月安静的跟在后面,精美的绣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仰着头,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萧恹。
前世,萧恹被贬后,她们感情有所升温,她就特别喜欢冬天。
喜欢下雪天时两人无言的对视,喜欢他牵着她时滚烫的手心,喜欢漫天飘雪下他将她抱在怀里,用他的狐裘给她取暖,喜欢偎在他怀里听他坚定的心跳,喜欢他情到深处时,冰天雪地的用那双炙热的唇覆盖她的唇……
雪花落在她清秀的脸上,凉凉的。
冰凉的触感让林昭月从记忆中抽离,她伸出细白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杏眸微垂,就那样看着它在手心中慢慢融化……
突然,一颗雪球飞扑而来,砸在她的狐裘上,她侧头,便看到偷袭成功的林晚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林昭月心念一动,蹲在地上,手开始团着雪球。
“阿姐,阿娘你们怎么来了?”
“下雪了,过来看看你。”
在边境,每到冬天,会死不少人。
大部分是睡得太熟,突然大雪或者大降温,活活冻死的。
她们怕林昭月睡得太死,也想让她看看雪景便过来了。
林昭月哦了一声,蹲在地上,站起身来,手中的两个雪球便往林晚和林夫人身上砸。
林夫人和林晚都愣了一下。
“好你个林昭月,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连老娘都敢打,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林夫人掐着腰说完,弯下身子,也开始团起雪球。
林昭月身子灵活,林夫人根本就打不到,她佯装愤怒,对着林晚道:
“晚晚,快,帮阿娘打回去……”
林夫人和林晚对视了眼,形成了一种默契,两人团着雪球,便开始往林昭月身上招呼。
虽然她们两人联起手来,但是林昭月对付她们绰绰有余。
林昭月玩开心了,没有因为她们是阿娘和阿姐便手软,打得那个准。
林夫人和林晚身上全都是被雪球砸过的痕迹。
林宴之和林国公大老远便听到她们的玩闹声,林宴之玩心起了,便抬脚跑过去。
林宴之刚从走廊处露出一个头,一个雪球便精准无误的砸在他俊美的脸上。
林昭月看到自己随手一砸都能砸到人,愣了一下。
雪球从林宴之的脸上散开,掉在地上。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林昭月笑得开怀的脸。
眼角弯弯,杏眸明亮,笑得很干净。
“好你个林昭月。”
林宴之很快反应过来,蹲下身子,团了一个雪球,便往林昭月身上丢。
一旁的丁冬看到自家小姐寡不敌众,赶紧蹲下身子,团吧团吧,一下就团了十几个雪球,递给林昭月。
林昭月有了丁冬的辅助,砸人的手就没有停过,还一砸一个准,就算以一对三,也没有占下风。
听着院子里的笑声,林国公想象中的画面便是他的几个儿女在打着雪仗,而他的夫人静静的在一边看着他们玩闹,其乐融融,岁月静好的样子。
结果他刚到院中,便看到一个雪白的雪球直直的打在自家夫人的额头上,此刻的林夫人珠钗摇晃、云鬓乱堆,哪还有往日端正贤淑的样子。
雪球滚落,林夫人张开眼睛,看到林国公,委屈道:
“夫君,昭昭打我……”
林昭月:……
娘亲,我还是不是你亲女儿!!
林国公闻言,怒目圆睁:
“林昭月,你连你娘亲都敢打,皮痒了是不是?”
林国公说着,蹲下身来,也团了两个雪球,不过他怕自己手劲大,团的雪球很是松软。
林国公一出手,便是精准狙击。
完美预判了林昭月的走向,一扔一个准,四打一,林昭月终于落了下风,只有被打的份。
她上蹿下跳,待看到从远处而来,一身白衣的林开济时,像以前一样,她只要受了欺负便往大哥身后跑:
“大哥,他们欺负我。”
林开济见她被围殴,便知她又皮了,嘴角微勾,道:
“你团球。”
林昭月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蹲在地上团雪球。
林开济一次性能打出四个雪球,那打法,看得林昭月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在耍杂技。
“愣着做甚,快团。”
林昭月哦了一声,跟着丁冬两人蹲在地上负责团雪球。
有了林开济的加入,三对四,勉强打个平手。
一家人玩了许久,玩累了便进房间围炉煮茶,欣赏雪景。
房间里烧了两盆碳火,林国公和林开济一盆,两人坐在一旁的矮榻上下棋,战场父子兵,对战便是敌人。
两人你来我往,都杀个对方片甲不留。
最终林国公还是输了,他不满嘟囔道:
“我是你老子,你也不知道让让老子。”
林开济无奈,道:
“已经在让了。”
一句话,便让林国公的火气直冲头顶,胜负欲一上来,他一推桌上的棋子,道:
“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林昭月、林晚、林夫人和林宴之在一旁推牌九,林夫人见着林国公的样子,笑道:
“谁让我们儿子聪明,输给他不丢脸。”
“推你的牌九,别说话。”
说着,林国公手中的白子刚落下,林开济便道:
“落子无悔,父亲确定走这一步?”
“确定,确定,你下吧!”
林开济修长的长指执着黑子,刚落下,林国公又开始耍无赖:
“等等,你收回去,刚刚那一步我还没想好……”
林开济无奈,收回黑子。
其实昭昭的性子跟林国公像多一些,尤其是偶尔那无赖的劲儿,跟林国公简直一模一样。
在林国公想着如何下棋时,林开济还有闲心侧过头去指导林昭月。
林国公见林开济没注意这边,偷偷拿走了林开济两颗黑子。
林开济余光瞥见林国公狗狗祟祟的动作,假装没看到。
“好了,我下好了,到你了。”
林开济收回目光,看向棋盘,道:
“父亲确定下好了?”
“嗯,这次确定了。”
林开济扫了一眼棋盘,见林国公一直下意识的盯着某处,他便将那一子落在了那里。
林国公果然眼睛一亮,白子一下,开心道:
“这下该我赢了。”
“父亲厉害。”
林国公哼了哼一声,凑到林夫人旁边炫耀道:
“我赢了。”
林夫人:……
刚刚他偷走林开济的棋子,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林夫人看着他道:
“手。”
林国公伸手,林夫人直接从他衣袖里掏出两颗黑子来。
林国公:……
“夫人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嘛!”
“得亏他们长大了,不然被你教坏了,为了赢你是真不择手段啊……”
林国公被当众抓包也不恼,黏黏糊糊道:
“谁让夫人将他们教的那么好,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被油腻到的几人,林昭月:……
林晚:……
林宴之:……
林开济:……他嘴角勾了勾,下意识的看向林昭月。
她嘴角微抽的样子有些可爱。
直到天要亮,几人才回去睡回笼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玩得太过火,白天林晚和林夫人精神恹恹的,没有一点食欲,到了晚上竟开始发烧,呕吐。
让府医去看,府医判断是寒气入体,着凉了。
开了驱寒的药,吃了却是一点都不见好。
起初大家以为只是小毛病,没想到过不了两天,便是吃什么吐什么,不过三天的时间,便瘦了一大圈。
林国公担心得不行,军营也不去了,所有事情全交给林开济,就守着林夫人。
大夫郎中请了一波一又一波,却查不出什么病症,最后还是一个军医道:
“这瞧不出病症,又病得厉害,大概是水土不服了。”
林国公蹙眉,道:
“可是前一年内子和女儿都没有这种症状。”
军医看着林国公,耐心解释道:
“这水土不服并不是只有到一个地方才会这样,就算在自己家乡,随着年龄的增长、饮食、心情的变化这些都会影响。”
“那该如何治疗?”
军医看着外面的茫茫白雪,道:
“边境苦寒,若是再待下去,就算治好了一阵也依旧会反反复复,要命的,下官建议还是将林夫人和大小姐先送去宜休养的地方避避寒,等冬天过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