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爸并没有听进去丈母娘的合理规劝,最终还是买了一大趟房子,后来他对自己的这个冲动决定十分后悔,经常在喝酒时跟马东叨咕这件事,让马东深深地记住了“够用就行”这个道理。
新买的房子是大伯帮忙找的,房子一共有五大间,走向跟大伯家一样,都是坐北朝南,位置在大伯家的东南方,第四高中(后面简称老四高)的东北方。
之所以选择离老四高这么近,就是因为想赚点四高走读生的房租。
当时四高的宿舍环境非常差,学生睡觉的地方就是一个木板大通铺,除了厕所不在宿舍里,其他摆设看起来跟监狱简直一模一样,因此有很多四高学生都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马东家搬过来以后,租给了学生两间,最东边那一间租给了两个女生,最西边第二间租给了三个男生,其中有个男生的铅笔素描很有水平,他给马东画过玩具小汽车,画得惟妙惟肖特别像,这幅画被马东珍藏了有一年多时间,只是后来掉色了,然后就被马东拿来叠了pia叽。
整趟房子的最中间正对着胡同,胡同东西两侧各有人家,东边有两家,西边有三家。
据原房主说,原来这里并没有这个胡同,整个这一大圈房子是一个小地主家的三合院,后来斗地主时被分了,随后各家就逐渐增加了院墙,这才形成了如今的院落格局。
东边紧挨着马东家的住户家主姓李,他是一位抗美援朝下来的老战士,腿脚不太好使,拄拐走路都有些费劲,他腿上的毛病就是在打仗的时候落下的,属于冻伤。
他人很瘦,脸上总是一副木然的表情,马东当时有些害怕他,觉得他的眼神特别吓人,后来马东长大后想明白了,老李头眼神里透出来的气势,其实就是残留的淡淡杀气,他应该是没太学会收敛眼神,所以才会看起来是这副模样。
他有单位,但不用上班,大多数时候他都窝在屋里看电视,不过天气好时肯定会出来晒晒太阳,偶尔也拄拐出去溜达溜达。
他的媳妇是由组织分配,姓王,由于个头高大,而被别人称呼为“大王”,她是镇医院的护士长,是个非常热心肠的老太太。
老李家有两个儿子,都遗传了王护士长的大高个,他俩由于老李头的关系,后来都被组织安排吃了有编制的公家饭。
东边挨着老李家的住户家主姓葛,他是个木匠,只不过因为他的手艺一般,不会雕花,所以他只能打中小件家具,最大件超不过桌子和椅子。
他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劳动人民的缩影,从马东家搬到这来住,一直到马东因疫情停留在家,在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葛木匠一直都没改过行,就靠着打小件家具为生,令马东感到十分惊奇的是,他的手艺竟然从来没有进过步!
但他却有一个让人尤为夸赞的地方,他的身体特别特别棒,他老伴去世之后,他曾经谈过三个夕阳红,而且每个夕阳红都想分他一些家产,然而哪位夕阳红都没有熬过他,葛木匠如今都快九十了,依旧活蹦乱跳,他正在寻找第四位夕阳红的途中。
胡同西边挨着马东家的住户是牛大夫一家,说他是大夫,是也不是,他在镇医院的药房里主管抓药。给人看病,他应该不会;但人有啥病该吃啥药,他却很门清。
他媳妇姓刘,是王护士长手下的一员,刘护士是个高挑靓丽的美貌少妇,就是脾气不太好,跟马东三堂姐有的一拼。
夫妻俩由于计划生育,只育有一子,叫牛佳佳,他比马东大了两岁,偶尔会欺负一下马东。
与牛大夫家只有一墙之隔的住户是老杨家,家主叫杨连才,是个鞭炮厂工人。
目前他属于光棍状态,据街坊邻居们传言,由于他常年酗酒耍酒疯,把他患有心脏病的媳妇给活活气得去了西天。因此,他的两个儿子经常对他横眉竖眼,时不时还会动手教育一下。
可能是久久没有女人的安慰,他已经变态了。
牛大夫家因为院子小,所以他家院里没有厕所,只能在院里放一个尿桶,小号就在院里解决,大号再想办法。
杨连才用铁丝把两家公用的墙捅了几个不同角度小窟窿,这几个小窟窿正对着牛大夫家尿桶的方向。
他常常蹲守在墙根底下,只为等刘护士方便时一窥春光,他的这种行为被许多人都发现了,包括刘护士本人。
刘护士两口子隔墙大骂多次无果后,最后只能把他家这边的墙面上糊上一层水泥,这才堪堪解决了杨连才偷窥的问题。
杨连才他家的另一边是他大儿子家,他大儿子目前刚结婚不久,还没生出小孩,他就是后来总跟东爸作对的老杨头。
前院的邻居就这五户,其他街坊与这个三合院都隔着土路,不属于同一片,就连电线都不走同一个线路。
马东家后院很大,面积能有二百多平,里面有两棵大树,一棵是杏树,另一棵还是杏树。
这两棵杏树都有些年头,但具体有多少年,连六十多岁的原房主都说不清,反正肯定比他的岁数大,树的直径目测就有半米左右。
由于它俩太过于巨大,如两把遮天蔽日的巨伞一般,挡住了太多阳光,使得园子里根本就没办法种菜,因此在来年开春之际,东爷和东爸父子俩联手,把果实不好吃的那一棵给肢解掉了,连树根都被挖出来做成好几个菜板子卖了钱。
马东家这次买房,不但大伯帮了忙,东爷还特意赞助了一千块钱,对此大伯十分眼气,此后他在家庭聚会抱屈东爷偏心小儿子时,经常把这件事拿出来叨咕叨咕。
刚买完房子不久后,东爸就和大娘产生了一点矛盾,事情跟马东的大堂姐有关。
前面说过,大伯与大娘属于近亲结婚,大娘其实是马家三兄弟的大表姐。
现代科学证明,近亲结婚,有一定几率会生出残次品,大堂姐就沾点边,虽说她在外形上没有丝毫问题,但却在智力上存在着一定的缺陷,她的脑回路几乎不会转弯,这在猴精猴精的大伯一家人当中就显得十分另类。
但自己的种,不想管也得凑合管,最近的叔嫂矛盾就是因此而起。
一天,大娘找到东爸,直接就拿话磕打他说:“你大侄女现在有困难,你该不该帮一把?”
东爸喜欢直来直去,讨厌拐弯抹角,他不耐烦道:“你别磨个叨地,有话直说!”
碍于大伯的面子,他没说脏话,要不然正常的回应应该是“有话说,有屁放”。
尽管东爸已经在尽量克制,但大娘对他的语气还是有些不满,不过她也知道她今天是来求人的,也就没把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
她说:“这不小眉快结婚了吗,还没找到婚房,正好你家西屋空着,你让她搬过来住,嫂子不让你吃亏,给你房租。”
东爸清楚大娘占便宜没够的性格,她满肚子都是咕咕鸟,见她算计到自己身上,东爸顿时脸色一黑,直言说:“你少跟我耍心眼子,你自己傻闺女,你自己都不想管,还想往我这里推?你不跟我扯犊子尼么?”
大娘千算万算,却没成想东爸说话居然镇么直白,人家都是看破不说破,这小叔子可好,直接一语道破,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气得她骂道:“我怎么说也是你嫂子呀,你咋跟我说话尼?”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少跟我扯没用的!”东爸冷着脸不为所动。
“你,你!果真是个混球子!”大娘对东爸这个滚刀肉没有任何办法,气得一转身走了。
在这一次短暂的叔嫂交锋中,由于一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所以嫂方完败,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兄弟之间的走动。
东爸没收留大堂姐,大娘最终也没把大堂姐留在身边,而是和亲家一起凑钱,给小两口在老四高前面买了两间小房当婚房用。
这件小事就此了结。
这段时间,东爸东妈两口子一直在忙活房子相关事宜,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打家具,而且正临年末,两口子一合计,都累了一整年,先给自己放个假,等年后再恢复开工。
东爸自豪地想,虽然今年很累,但收成真不错,果然在兄弟之中我最牛b,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追赶上了大哥多年打下的江山,这大地盘,舒——坦!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另一个兄弟,也就是马东的二伯,已经一年没去文化宫上班了,他下海做起了小买卖,这事目前连东爷都不知道。
此时正处于个体经济高速增长的大爆发时期,尤其是在大城市。
在大城市宁北的马玉良同志,现在就体会到了个体经济发展的速度到底有多么的迅猛。
年末时,他算了一下总账,刨去进货成本、运费、摊床费等等,一年的纯利润竟然能接近两个w。这还只是他小试牛刀没有总结生意经的情况下,他感叹,这钱来得太tm容易了,跟大风学来滴似的!
生意只是普通的箱包生意,低价批发进来,高价零售出去,就是简简单单地赚个中间商差价,虽说运作十分容易,但成果却很喜人。
人有钱了,那首要目标必然是换身好皮肤,以显示一下与众不同的身份和地位,随后在老马家的春节聚会上,二伯的形象就由文质彬彬的文化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身穿皮夹克、腋下夹个皮包的土老板模样。
当然,这天众人的焦点全都聚集在了二伯身上,大家询问的问题自然是来钱的秘方。
都是实实在在的家里人,二伯也就不藏着掖着,他给众人简单地讲了讲自己今年做生意的历程,当说到学生开学季头几天,每天都能卖出六七百元的时候,众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一向固执的东爷,听完后感叹道:“时代真的是变了,唉——,我是赶不上趟喽!”
大娘说:“老二,你借你大哥点本钱,让他跟你学学做买卖呗!”
东爷不满地瞪了大娘一眼,冲二伯说:“你别借他!就你大哥那榆木脑袋,还能做买卖?他上学时就老考拉兜!”
其实大伯并不傻,东爷之所以这么说话,是怕二伯的投资会肉包子打狗,这才特意找了别的借口。
东爷又吩咐二伯说:“过完年你带带老三,帮他参谋参谋,省得老三成天累得跟驴似的,都亲兄弟,你费点心!”
二伯应下了。
大伯见状苦着个脸,跟东爷抱怨道:“爸——!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呀?你太向着老三了!”
东爷瞪圆眼睛骂道:“你给我滚一边去!小时候总tm给我捅娄子,没打死你,都便宜你了!”
二伯在旁边加钢道:“还害我和老三总跟你一起罚跪,你可得了吧你!”
马东在看电视剧时,学会了一句口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时他觉得二伯所说的往事似乎就是后半句,于是他在旁边弱弱地问道:“这是有难同当吗?”
马东话音刚落,众人马上就轰笑了起来。
二伯笑着夸奖道:“东东真聪明,都学会用成语了!”
他又冲东爸说:“你两口子别光顾着赚钱呐,孩子都镇么大了,就是不送学前班,也得送幼儿园大班去,不能老在身边拽着,要不然以后上学跟不上趟可不行,可别耽误了孩子!我家小飞镇么大的时候,我都送她去学音乐了,连小鹏都去学了武术,咋地也得学点啥。”
东爷附和说:“是恁么回事,小东是该上学前班了。”
老马家的总瓢把子都发了话,那事情就必须得办,于是没过多久,马东就被父母送进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