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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最后一技
当马东下狠心决定以后决不再管东妈的任何闲事之时,实际上他就相当于完全开启了魔法免疫的状态,之后他对东妈完全佛了,反正只要东妈不影响到他,哪怕东妈去作死,他顶多也就是劝几句话而已,还是那句不好听的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不想为了管东妈的事把自己折进去,他都替东妈抗了半辈子精神伤害,对此他真烦得够够的了,以后他要自私,要为自己而活。
东妈见马东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接近于东爸,她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只不过她的所有魔法都已经对马东失灵了,但她有个魔法还能对外人起到一些效果,因此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以求通过外人的辅助来打击马东的反抗之心,可她越这样,马东越烦她,随后因为她故意给马东泼脏水,马东又很长一段时间没主动搭理她。
这年初夏的某天,是东妈的生日,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年恰好是东妈的六十六大寿,为此马东很早就提议,到时候请亲戚们去饭店搓一顿,好给她过个热闹点的生日。
然而如此正常的提议立马就被东妈给否决掉了,理由是她不想铺张浪费,之后马东又劝了她好几次,却始终无果,终于在第五次之后他彻底不耐烦了,他心想,咋给你好好过个生日比皇上登基还难?人家皇上假意推脱三次都能完事,到你这可好,请了多少遍就是没完没了,难道还需要我跪地下给你磕几个头求着你去?爱去不去!我不惯你臭毛病。
如果事情的后续发展真如东妈所说的那样运行,那这件事还算正常,但实际上并没有,东妈之所以横扒竖挡不让马东给她办寿宴,其实是她想要趁机在亲友面前使用“装可怜”的斗争技能,从而让亲友们同情她,进而一起嘴遁马东要牢记孝顺老人这个大道理,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她在临过生日的头一天下午,特意推掉了心爱的怡情小赌局,然后就去了三姨家串门,不过她傍晚回到家时却对此事一字没提,马东还以为她打了一下午扑克。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大胖子突然给马东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定好了饭店,也通知了亲属,他怕东妈路痴找不到饭店的地点,让马东明早领着东妈过去。
马东知道表哥大胖子说话办事时向来都很有大局观,他绝对不会对人直言挑毛病,但马东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本质上就是嫌马东不懂事。只不过马东对此不是太在意,主要因为他心中早就定下了对亲戚们的对策:别人爱说啥就说啥,只要我脸皮厚,谁也咋地不了我,他们总不能为了帮我妈一直烦我,忍一时完全是轻飘飘的事,无所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接下来马东没费事跟东妈抱怨,他直接回屋思考起了明天该如何应对亲戚们的围攻,大体思路还是以沉默应万变,不就是暂时抗点伤害吗?没啥大不了的,但无论如何办寿宴的钱决不能让大胖子出,关键马东还没死,总不能让别人真抢了儿子该干的活。
反正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看开了,他清楚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且不管东妈此举的目的,人家大胖子终究还是把他没办成的事给办成了,这么看反而他达到了应有的目标结果,只是中间步骤他莫名其妙地多承受了一点冤枉而已,也不算啥大事,他对此都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众人就集合在了大胖子所定的饭店,来人不多,一个包厢就全坐下了,一共来了十一个人。三姨家来的人有三姨,大胖子两口子及其儿媳妇,共四人;四姨家来的人有四姨两口子和小表哥唐宏,共三人;另外还有大舅家的大闺女两口子。以上这些人也是每次老范家聚餐时的常驻型选手,几乎每次聚餐时都在场。
至于吃食方面,菜一共点了十二道,其余还有米饭若干外加长寿面一碗,而酒由于没几个人喝,因此只点了一瓶白酒和一打啤酒。
上午饭店客人少,菜上的自然就快,没多大功夫,一桌子菜就逐渐上齐了,众人则边吃边聊。
大胖子儿媳妇外号叫二春,比马东小几岁,是个直筒子性格的女子,说白了其实就是头脑简单,接下来她作为开路先锋,先教育了马东一顿,她说:“小叔你这性格不行啊,你得改,要不你到哪都不说话,到时候咋办事?老姨奶这次大寿,还我爸办的,你这……”
她话还没往下说完,就被她老婆婆把话给打断了,表嫂冲她说:“你少管别人家闲事,有菜有酒还堵不住你嘴呀?又没害着你啥事?老实儿喝酒!”
说完就给她起了一瓶啤酒,放到了她菜碟子边上。
二春见状闭上了嘴!
马东一直觉得二春这个女人太愣,倒不是她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她快言快语的程度似乎有些过了火,她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思考,想啥就说啥,妥妥的一个多嘴怪。
比如大胖子刚买完楼她进去参观时,就评论说:“地方大是大,但这旮地处西北角风水不好,阳光照射不充足,整不好老人容易得病,这房子不行,买赔了!”
她说的话对不对?还真对,但楼都买完了,你看破不说破不好吗?干嘛非要扫兴说出来?可她偏偏就胆大包天地发表了评论。
后来三姨得病后,二春老公小腾因为这个事还跟她吵吵过,说她乌鸦嘴诅咒自家老人。
刚才二春就又犯了管不住嘴的毛病,她不知道她其实是被东妈当了枪使,不过马东作为被东妈暗算的当事人,却十分清楚整个事情里的弯弯绕绕,因此他并没有选择多事,也不想多事。否则他要是当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话,那东妈保准会在众人面前立马就上演“一哭”的戏码,到时候无论马东是否有理,寿宴都会变成众人指责马东的“不识大体”宴,那他身上的屎层就该变得更厚了,他清楚东妈的套路,东妈也了解他的性格,所以说,这场母子间的暗斗其实是一场东妈必赢的战争。
接下来马东在等待第二波教导性攻击,按理说该轮到四姨了,四姨也是一个多嘴型话唠,虽说她自身有分清场合评论的功能,但这种功能遇到马东时显然会被自动屏蔽,只因他是小辈,没有反驳的话语权。
然而让马东没想到的是,他所等待的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这让马东已准备好的假笑没有了用武之地,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大致原因,肯定是因为“狼来了”的效应,四姨发现东妈为了推脱责任,老瞪眼说瞎话,所以不相信东妈了,因此四姨这才罕见地没有出言教育马东。
这样更好!马东心想,你们使劲聊吧,最好把我当空气忘了我,反正我肯定不参合。
他是没等到教导性攻击,可却等来了饭桌上最常见的普通型攻击——劝酒,劝酒之人是他大舅家的表姐夫。
表姐夫曾是位驾校老师,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必须少喝酒,但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人感觉经不好念时便会借酒消愁,东爸是这样,表姐夫同样没逃过这个命运。
他的经文卡在了他儿子上面,大致是这么一个过程:
他儿子曾交过一个女朋友,此女是一个血统纯净的拜金女,只认钱不认感情,他俩在交往期间,表姐夫儿子为了博得美人开怀,偷偷贷了几十万的高利贷,最后利滚利叠到了一百万,这还不说,女人见无利可图后,直接撒丫子跑了,留下表姐夫儿子人财两空。
表姐夫替儿子把事平了后,放狠话说再也不管儿子的屁事了,这种行为与东爸如出一辙,事后的行为也一模一样,那就是借酒消愁,再之后就开始混日子,坐等退休。
至于他具体是怎么平的事,马东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还的钱肯定超过了他儿子借贷的本金,但肯定没给全,债主那边也没赶尽杀绝,占了些便宜后就直接收手了。
酒蒙子在饭桌上最大的毛病就是特别喜欢劝不会喝酒的人喝酒,马东这会就成了表姐夫劝酒的目标,不过自从东爸因烟酒去世以后,马东就下定决心滴酒不沾,于是他找强大的借口回复表姐夫说:“我耳朵后面有后遗症,一喝就发炎,整不好就上医院了!”
说完他扭过头向表姐夫展示了手术留下的疤痕,表姐夫见状只能作罢。
接下来尽管饭桌上聊天的气氛很热烈,但马东仍没参与其中,他只顾闷头狂造,不一会,长寿面就上来了,有人建议把主角的长寿面分给三姨和四姨一份,好顺便沾沾喜气,随后三姨要了,四姨却没要。
实际上三姨已经面色不愉地用不满的目光扫过马东好几次,可每次她都欲言又止,这会她刚沾完喜气,终于忍不住心里话了。
她教训马东说:“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像话,以后别学你爸,有个人样!哪有你妈过六十六大寿,你都不主动张啷的?”
马东觉得他没必要做煞风景解释的事,他怕东妈现场撒泼,于是他立马选择了尿遁,顺便再结下账,可大胖子却随后跟了出来,不过因为他没有马东结账的理由充分,所以最后他还是没争过马东。
随后马东回包间后,三姨却没有放过马东的意思,她继续教育道:“你妈都镇么大岁数了,你听点话,别老惹她生气,她辛辛苦苦镇么多年容易吗?再说你贪玩毕业证都没拿到,她都没说你啥,将心比心,你以后顺着点她!”
听三姨提他没拿到毕业证的事,马东非常来气,这事确实有他贪玩的原因,但并不是主因,要不是队长东妈突然点击投降的选项,马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产生放弃对局的想法,也就不会产生之后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但马东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活得十分随性,因此他懒得纠结过去的破事,他喜欢算计未来,可他自己不纠结,却总有人逼着他纠结,比如此时此刻三姨就把他丢在角落里陈年旧事给扽了出来,气得马东把讨好性质的尬笑换成了无赖式的似笑非笑,他一边用眼神与三姨对抗,一边心里嘀咕道:不怪就连老好人大胖子都经常叨咕你偏向二胖子,这都啥年代了,现在人都讲究好处,可您老可好,居然还守着“我弱我有理”的理论不撒手,虽然我三姨夫他家那一脉因为成分问题吃过大亏,但你也不至于老记着这种时代的教训吧?还有,你跟我妈相处了镇么多年,难道你没发现她有问题?有事就不能调查一下再发言吗?还是您老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教育大胖子的招数直接用到我身上?
三姨见马东始终一言不发油盐不进,厌恶地瞪了马东一眼后,停止了教导性攻击,马东终于又恢复了清静。
两个多月后,三姨的未知疾病再次复发,临终前硬挺着一口气等来了从外地姗姗回来的二胖子,这才舍得咽气去找三姨夫。实际上二胖子一辈子从来没孝敬过三姨,他给三姨找了一辈子麻烦,只因他是个聋哑人,所以三姨一直偏向他,但不得不说,三姨这辈子确实把自我伟大型母爱发挥到了极致,就是对大胖子有些不公平。
至此,东妈失去了最后一个技能“装可怜”的重要配合队友,随后她变得更加老实了,她学会了买马东爱吃的东西讨好马东,而不是再买她想吃的东西后强迫马东说好吃,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实际上马东却与她斗了两年多时间才达成所愿,东妈终于明白了“为你好”的参照物是“你”,而不是“我”,她终于舍得迈出了松动顽固思想的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