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早就消肿了,但还是变形了,没有恢复到正常的样子。重新掰直的关节粗大,僵硬。谈不上美观,走路能稍微轻松一点,但帮助有限,腿还是没力气,走的稍长,脚疼。
为了这微不足道的恢复,这个女人忍受二茬罪,强行掰直了折断的足弓,尽管一切都是为了男人。
刘勇强突然生出一种强大的勇气,这场战争他能打赢!
是的,最近他意志消沉。小脚这种让人深恶痛绝的风俗,确实打击了他的自信。
来辽东就是躲事的,以大将军巡边为名义,偷懒了大半年。
“该回去了。”
临走将福建的事务全权托付沈葆桢,东北的事务由蒋远主持。
这种事时间长了肯定不好,不管两人有没有野心,就算是一块庄稼,撂荒太久也会出问题。他不在,两人之间各自为政,福建和辽东距离太远,容易产生分裂集团。
不过也不急,回程两人都骑着马,走的很慢。
九月出发,十月底才到哈尔滨,正好赶上通车仪式。松花江大桥已经修通,整条线路都连通了。
松花江大桥距离水面18米,这是刘勇强要求的高度,他要保留松花江的航运。据说后来整个东北航运没落,就是因为日本人使坏。他们修建铁路的时候,铁路桥十分低矮,导致无法行船,目的是打压内河水运,迫使运输只能走他们控制的铁路。
其实还有经济原因,集装箱出现之前,水运成本始终远高于铁路。铁路是这个时代最便捷,成本最低廉的运输方式。
在尔滨面见同样受邀来参加通车仪式的法国公使时,刘勇强明显热情的多,发自真心的喜欢法国兄弟。
这条近千公里长的铁路线,建设了近百座车站,十几座维修站,培养了大量工人,这都是法国人的无私帮助啊,虽然他们是为了赚钱。但这种技术外溢,简直太让人激动了。通过一条铁路,培养出了数以百计的工程师,管理人员和维修技师。法国人还转让了大量技术,比如全部火车机车、车厢制造技术给大连造船厂,靠为这条铁路提供这些服务,甚至能让大连造船厂扭亏为盈。
法国公使也比较积极,强烈游说刘勇强急需修建后面的工程,穿过尔滨通往瑷珲,并以军事价值游说刘勇强,只要铁路修到了瑷珲,在面对俄国压力的时候,将拥有最快速的集结军队速度。
刘勇强也想修啊,直言不讳,没钱。
这条路花了他5000万两银子,这是买紫禁城的收益,得感谢爱新觉罗家族两百多年的搜刮。但再修一条这样的铁路,他已经撑不起了。打了两次闽俄战争,第一次还能说赢了,第二次实在只能说赢了。第一次付出了3000万两军费,占据了整个黑吉辽,刘勇强成为东北王,赢得干净彻底;第二次付出的更多,高达5000万两银子的军费支出,最后只换来半个库页岛,也只能咬紧牙关说打赢了。两次战争外加铁路建设,耗尽了那笔紫禁城红利。怎么可能修的起这种规模的铁路。
法国公使似乎早就想到了,给了刘勇强一个方案。
“在法国市场上发行铁路债券?”
“是的,据我所知,这条铁路的盈利水平非常好,有能力偿还后续贷款。如果贵国需要这样的帮助,法国将不遗余力。”
法国公使中文很好,都会用成语。
刘勇强考虑了起来。
法国这个高利贷帝国主义是想吃他的红利啊,不过引入法国资本发展本国经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事得跟哈大铁路总办商量一下,这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四年前去法国留学,专门学习铁路管理,他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他是广东人,有一定基础,去法国之前在香港教会学校读书,选送铁路管理人员时,是登报招募人员,他看到报纸自愿应募,然后去了法国学习,各科成绩都拿了第一,学习两年后在法国铁路公司实习一年。回国后开始只是负责一段铁路运营,从大连到营口,是第一段,也是最好的一段,两个口岸之间的铁路。所以这条线开通就盈利,他也因此步步高升。随着铁路越来越长,他的职位越来越高。
总办建议:“为什么不去上海筹资?”
“也是个办法。只向中国人招股,或者福建人。”
总办小声说着。
刘勇强眼前一亮,之所以没想着去上海筹资,因为上海的金融业掌控在洋人手里,但可以设限啊。
“这事你能办吗?”
“我可以跟洋人银行磋商。我们跟洋人银行是合作伙伴,铁路大量流水都存在银行中生息。如果大人许可,我们的钱甚至可以入股一家洋人银行。”
“你是总办,铁路公司你负责。放心去干,你很年轻,不要怕犯错。因为有利可图,最好分给国人,不需要局限于福建人。”
年轻总办深受鼓舞,接着刘勇强介绍他入股科利银行。
科利银行如今总股本300万两,股息常年保持7厘,资本越雄厚,发展越稳健,利润越丰厚,银行业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残酷行业。但这家银行已经快成为华资银行了,只是有几个英国合伙人掌控罢了。
“那我马上联系银行,在上海招股,股息可以给到9厘,一定能招够股本。建设我可以跟法国人、美国人来谈,3000万两足够。”
股息9厘,这还只是固定给股东的股息,股本代表的固定资产另算,这时代的融资成本实在太高了。后世的铁路公司发债券才3、4个点的利息。
“能不能自建?”
“那样通车可能会晚一些,成本也会增加一点。”
铁路公司以现有的技术力量来修建长程铁路,技术储备还是有所不足。
“就当交学费了。”
总得让国内技术人员练练手。
哈尔滨到瑷珲铁路段闽辽铁路决定自筹自建的结果让法国公使很遗憾,法国刚刚战败,百废待兴,国内一片萧条,急于开拓海外市场。
他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跟刘勇强会晤的机会,不断推介他手里的大项目。一个军火项目吸引了刘勇强的兴趣。
法国公使介绍了一家名叫施耐德的大公司,据说是法国最大的私营工业。普法战争法国战败,现在巴黎人在搞公社,反动派正在镇压。大量企业萧条,施耐德的工厂濒临倒闭。
“能造后膛钢炮?”
刘勇强对此表示怀疑,普法战争刚被德国的克虏伯后膛钢炮暴揍,法国主要用前膛青铜炮,他有这技术他不用?
公使保证道:“我向上帝发誓,这是法国最好的钢铁公司,他们肯定能制造出后膛钢炮的。”
普法战争让全世界重视军事的国家第一时间知道,大炮领域,前膛炮时代结束了。
这场战争中,欧洲各国都派遣了观察家,这是欧洲人的传统了,所以他们的军事技术才不会相差太大。对于军事极为重视的刘勇强当然也责令欧洲外交官严密关注,战后立刻就提交了线膛炮、新式步枪等先进装备。就算不派观察家,摘抄欧洲军事评论,都能得出这种简单的结论。
所以闽辽提督府已经开始寻求两种武器的渠道,一个是买,一个是造。已经买了几门德国克虏伯后膛炮进行尝试仿造,但没有成功,哪怕是用优质英国钢材制造出来的钢炮,性能也差了克虏伯大炮不少,工程技术人员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驻俄外交官还查明,俄国人也买了一批克虏伯大炮。
“我们已经基本敲定从德国购买大炮了。除非贵国工厂能生产出同样的大炮,否则我很难改变本国提督府的意见。”
刘勇强的话基本上等于拒绝。
公使积极推荐之下,他才决定见一见这个公司的代表,刚好他们就在大连,试图游说海军官员。因为海军正在计划更换旅顺要塞和福州马尾等要塞的重炮,克虏伯1867式岸防炮得到了所有海军高官的青睐。这门炮长5米多、重50吨的线膛后装钢炮,210mm的口径,望之让人生畏,射程是法国同类型青铜炮的两倍。
唯一可惜的是普鲁士,哦不,现在是德意志帝国的克虏伯家族不肯转让技术。
不久在大连见到了施耐德公司的代表,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口气很大,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要不是法国公使陪着,刘勇强早赶他走了。
最后不耐其烦,提出只要对方能制造出性能不输给克虏伯大炮的火炮,并答应转让技术的话,可以考虑使用他们的大炮。经过讨价还价,对方提出了很多要求,他们不接受转让技术,但可以在辽东设厂制造其中的一半。还提了一些要求,希望开采辽阳地区的一处铁矿,用来为大炮生产原料。刘勇强觉得这能引入炼钢技术,同时大炮原料本地生产的话,军事安全有保证。
法国人一走,他不由暗骂。果然铁路不能轻易让别人来修,法国人怎么知道辽阳那块地方有铁矿的?他们修建这条铁路,以勘察为目的,深入东北一千多公里,谁知道勘探出了多少矿藏,这些信息现在都掌握在法国人手里。
看着法国人恭敬留下的烫金边的名片,却让他脑子一晃。
“克鲁苏?什么鬼!”
名片上的汉字翻译是法国克鲁苏工厂,让他突然生出不可名状的感觉。这名字的工厂能制造出后膛钢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