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沈舟被一群街溜子围着,他神色慌张,带着恐惧。
而街溜子则一张嚣张地伸手问他要钱:“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否则揍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沈舟唯一的五毛钱作为份子钱给了许佳佳,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没有,我一个乡下人,哪来的钱?”
带头男子约莫十六七岁,他有一张跟吉吉国王很相似的脸,嘴巴很大,很容易让人记住。
“哈哈哈……没钱?骗傻子呢?我兄弟前两天还看到你有五毛钱,现在竟然说自己没钱?”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又夸张。
这样一看,更像吉吉国王了。
沈舟只有一个人,敌方有好几个,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服软:“我没骗你,我哥结婚,我随了份子钱。
要不这样吧,今天我回去,找我娘要五毛钱,明天再给你,你看可以吗?”
带头人竟真考虑了一下:“明天几点?”
沈舟没想到还有这么好骗的街溜子,他欣喜如狂,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同一时间,你觉得怎样?”
沈舟把主动权交给带头人,让对方觉得自己很怕他。
“行。”带头人撩了下刘海。
跟他一起来的,觉得沈舟有阴谋:“吉哥,万一他把这事告诉家长怎么办?”
叫吉哥的带头人反问男人:“你觉得他敢吗?”
不等男人说话,沈舟立马表态:“不敢,不敢,我一个乡下人,哪敢跟你们城里人作对!”
吉哥冷哼一声,傲娇说道:“那当然,你敢告状,我揍趴你!”
吉哥威胁完沈舟,一抬头便看到站在巷子口的许佳佳。
他露出惊艳之色,随后想到什么,立马转身问其他人:“我头发有没有乱?”
“没有。”
吉哥摸了下头发,拢了拢衣领,才转身朝许佳佳走去:“同志,去哪?我送你。”
不等许佳佳开口,沈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挡在许佳佳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吉哥:“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吓我大嫂!”
大嫂两个字,就像一道惊雷劈在吉哥身上:“什,什么?她,她嫁人了?”
呜呜呜……
他一眼相中的姑娘,竟是别人家的。
这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老天爷,你也太残忍了吧!
沈舟不是傻子,瞧他那孔雀开屏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看上许佳佳了:“对,她是我大嫂,我哥是军人,你敢对我大嫂耍流氓,我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吉国鼓起眼睛瞪向沈舟:“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我陈吉是那种人吗?”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粗鲁,怕吓到许佳佳,立马将声音放软和:“同志,别信他,我是好同志,才不耍流氓呢!”
陈吉的同伙:“……”
吉哥是几个意思?
难道真看上那女同志了?
沈舟:“……”
这人竟然有两副面孔。
希望大嫂别上当。
许佳佳看向陈吉:“你是吉祥的吉?”
陈吉没想到他一眼看中的女同志会记住他的名字,他欣喜如狂,一个激动直接结巴:“是,是……是……”
许佳佳噗嗤一声笑了,这结巴的样子太像赘婿里大舅哥苏文兴看见女飞贼“飞飞飞 飞了”的名场面了。
许佳佳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眉眼弯弯的样子,忒迷人。
陈吉看呆了,一颗心怦怦跳,好,好美,想娶!
想到对方是军婚,陈吉又沮丧起来:“……”
都怪他出现的太晚!
许佳佳又问:“你们这是在干啥?”
沈舟刚想说实情,陈吉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他呲牙一笑:“我们在交流感情。”
沈舟猛摇头:“呜呜呜……”
不是这样的!
大嫂,他是骗子,是坏人,千万别信他的话!
许佳佳其实听到了,她只是想再确认一次:“沈舟还是个学生,你们别欺负他。”
陈吉生怕许佳佳误会,他哥们似的搂住沈舟的脖子:“大嫂,我们感情好着呢,不会欺负他。”
这声大嫂直接把众人喊懵逼。
刚刚还一副非人家不嫁的表情。
哦,错了,是非人家不娶的表情。
三秒都没有,就成大嫂了。
这感情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沈舟猛地掰开陈吉的手,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那是我大嫂,你乱喊什么?”
想跟他抢大嫂,门都没有!
陈吉呵呵一笑:“我们是兄弟,你大嫂就是我大嫂,你爹娘就是我爹娘。”
做不成夫妻,做亲人也可以。
沈舟推开陈吉:“谁跟你是兄弟,不要脸!”
陈吉也不生气,他从兜里拿出一块钱塞到沈舟手里:“你不是没钱吗,拿去,随便用。”
一块钱,硬是被他说出一百万的气势。
沈舟是穷,但他人穷,志不穷:“我不要。”
陈吉直接塞他兜里:“拿着吧,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你读高中是吧?”
沈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问,见他没有恶意,点点头:“嗯。”
陈吉爆出一个好消息:“十天后,机械厂内部招工,你要来吗?”
沈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他激动出声:“我,我可以吗?”
同时沈舟又带着疑惑。
他有这样的资源,为啥不自己去!
陈吉的同伙为他解开疑惑:“但凡我们读书厉害点,也不至于考不上。”
像这种国营厂,一般都是内招。
能参加考试的,多数是职工子弟。
就算不是职工子弟,厂里也是有亲戚的。
沈舟想不通这伙人家境这么好,为啥要当街溜子?
许佳佳听到他们的对话,听到了商机:“我可以报名吗?”
陈吉以为许佳佳想上班,他眼睛一亮,快言快语道:“可以,当然可以。
不过,很难考。
你要是想上班,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弄个工作。”
陈吉的同伙看着这神发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佳佳一言难尽地看着陈吉:“你有工作吗?”
陈吉摇头:“没有,我不喜欢被约束,我的家人全是工人,就我一个吃闲饭,他们养的起我。”
沈舟:“……”
养得起,还当街溜子?
这是什么操作?
许佳佳懂了,这是没遭过社会毒打的熊孩子:“我还是想自己考,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陈吉害羞地抓了抓头发:“不用,不用这么客气的。”
许佳佳轻轻一笑:“我想要机械厂的资料,还有以往的考试试卷,你能弄到吗?”
陈吉是家里老幺,陈母刚怀上他那个月,家里好事连连,生下他那天,陈父成为机械厂的副厂长。
家里人都说他旺家,哪怕啥也干不好,大家也很宠他,而他总觉得不得劲。
但许佳佳的这番话,却让他浑身充满着能量:“能,必须能,我爹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弄资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沈舟目瞪口呆:“有这么硬的后台,干嘛还当街溜子,在家当公子爷不好吗?”
陈吉一脸忧伤:“你不懂,我其实想做私人买卖,但国家不准,哎……”
许佳佳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直觉的:“现在不许,不代表以后。”
陈吉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激动地语无伦次:“你,你也这么觉得?”
许佳佳没有直面回答:“我们国家只是在养精蓄锐,时间一到,早晚会震撼全世界。”
陈吉头点的像捣蒜:“对,对,我也觉得总有那一天。
我就说跟你咋这么投缘呢?
原来我们的想法一样呀!”
许佳佳跟陈吉定好明天的见面时间,就回招待所了。
她躺在床上。
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想着想着就睡了。
直到传来敲门声,她才醒。
打开门。
见是沈越白,她将人拉进来,跟他分享好消息:“十天后,机械厂也有考试。”
沈越白一看她那激动劲,就知道她的打算:“你想去考?”
许佳佳点头:“嗯。”
沈越白听战友说过国营厂难进,进国营厂的职工,不是接父母的班,就是拿钱买的,还有一些是考进去的,考进去的,职工子弟占多数。
像许佳佳这种,能进去的,少之又少。
除非祖坟冒青烟。
沈越白怕许佳佳有心理压力,他安慰道:“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去试试。”
许佳佳搂住沈越白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下:“有你真好。”
跟许佳佳相处久了,沈越白习惯了她的大胆,他掏出两张澡票:“拿上衣服,洗澡去。”
许佳佳哇喔一声:“你好厉害,什么都能借到。”
沈越白:“……”
澡堂离招待所不远,走五分钟就能到。
澡堂在二楼。
分男浴室和女浴室。
许佳佳第一次来澡堂,看什么都稀奇。
她掀开女浴室厚厚的棉布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站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喷有红色伟人侧面头像的大镜子挂在东墙上。
一块手写体的“为人民服务”的匾额挂在镜子上方,显得庄严有气魄。
穿过更衣室,推开一扇红色弹簧木门,就是澡堂子浴池,水流声阵阵,热气腾腾,室内一大两小浴池依稀可见。
这个点人不多。
许佳佳将换洗的衣服挂在旁边,脱下外面的军装,只穿着贴身衣裤进池子。
她靠着池子的瓷砖,双手捧着一缕缕水放在身上。
热气浸入到皮肤内,粒粒的汗珠从脸上渗透出来。
洗到一半。
许佳佳看到什么,突然发出尖叫:“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