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娘见许老二载着两个包裹回来。
她迎上去问道:“荷花寄回来的?”
许老二点头:“是的,这次寄的比较多。”
许老二将包裹搬屋里。
然后在大家目光灼灼之下,将两个包裹拆开。
第一个包裹,装的全是衣服鞋子。
每人一身。
大人的是毛线衣。
小孩子的是棉衣。
还有鞋子。
荷花娘摸着羊毛衣,眼眶都红了:“毛线不好买,她肯定花了很多心思。”
许老二接话:“荷花还给孩子们买了鞋呢,都是小皮鞋,可贵可贵了。”
老大媳妇在里面翻出一封信:“娘,小姑子的信。”
许老二拆开。
他一边看一边念。
念完后。
他整个人都懵了:“娘,娘,荷花升职了,她现在是四级钳工,再加十块,一个月岂不是有五十多块。”
他们以为荷花一个月只有四十出头。
荷花娘掰着手指数:“一个月五十多,一年下来,有六百了。
天老爷啊。
这也太多了吧!
不过,荷花也争气。”
许老二也为自家妹妹感到骄傲:“是真争气,自学高中知识,拿到毕业证书,去了苏市,又考上机械厂当工人。
每次考核,都能考上。”
“是佳佳姑姑帮的忙,不能忘了佳佳姑姑。”荷花的大侄子出声提醒。
许老二又不是白眼狼,他当然知道荷花能有现在的成就,跟许佳佳又很大的关系:“对,对,你们佳佳姑姑的恩情不能忘。
过完这个年,你们去山里弄点野果子回来,给你们佳佳姑姑寄过去,哦,还有蘑菇,今年多采点。”
“放心,这个事包给我,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看完第一个包裹。
又接着看第二个包裹。
第二个包裹是麦乳精,水果糖,麦芽糖、水果罐头之类的。
“哇,奶奶,好多好吃的,我们发财了!”
荷花娘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是,是发财了,你们姑姑过得好,你们才过得好,长大了,一定要记得你们姑姑的好。”
家里的小辈异口同声道:“小姑姑好,佳佳姑姑好,等我长大了,要给两个姑姑养老,还要给她们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哈哈哈哈……下次写信,我要把这些话告诉你们的两个姑姑。”
“奶,别说啊,万一以后我日子也不好过,这些话,只怕没法兑现,到时候佳佳姑姑肯定会说我吹牛。”
荷花娘敲了下大孙子的头:“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肯定不会差。”
“奶,我这次期末两门都是九十以上,是班上第一名,老师说我有望考上镇上的初中,等我上了初中,再努努力考高中。”
荷花娘看到大孙子眼里的光,脸上的笑容没停过:“嗯,加油,你若是能考上高中,我让你姑弄张手表票,给你买块手表。”
许浩眼睛更亮了,像星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奶,你可不许骗我。”
荷花娘笑:“不骗,不骗,你二叔,你娘,你二婶都在这里,他们可以作证。
不只是你,只要能考上高中的,我都买。”
荷花在苏市那几年。
每个月给她寄十块。
后来级别高了,便寄二十。
光荷花寄的,她就存了好几百。
还有每年的工分换钱,七七八八加起来,手里差不多有两千了。
手里有钱,活得也有底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尾。
老大媳妇拍了下她家老二:“加油把成绩赶上来,考上高中,你奶送手表。
你娘一把年纪,手表带都没看到过,你只要考上高中,就能得到一块手表,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许艇的成绩如狗屎,他一看到书,就没精打采的,好像被人吸了阳气似的。
“娘,不是我不愿意努力,实在是我的脑子不听使唤,一看书,它就开小差,我打了好几次,都没用。”
老大媳妇气笑,她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不努力还那么多借口。”
许艇心里苦啊,说真话,为毛没人信呢。
荷花娘瞥了下二孙子:“不管能不能考上高中,多认几个字,总归是好的。”
二孙子许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尽量。”
老三家的两个孩子要文静很多,两人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生羡慕。
他们的爹娘若还在,那该多好啊!
荷花娘看出他们的不自在,她对两个孩子招招手:“刚刚的信,你们听到了?”
两孩子重重点头:“听到了。”
荷花娘继续说道:“你们小姑姑在信里特意问了你们的情况。
她说家里的孩子期末考的好,她都有奖励。
这次朝朝跟浩子考的不错,过完年,我会让浩子写信给你们姑姑,把你们的成绩写上去。”
说完,又想起什么,她突然一笑:“朝朝,你现在也读二年级了,可以试着跟你们小姑姑写信,不会写的字可以查字典,也可以用拼音代替。”
朝朝是老三家的大儿子,全名叫许朝,今年八岁,读二年级,这次打了双百分。
许朝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奶,我真的可以给小姑姑写信吗?”
荷花娘看着面带笑容的四孙子,心脏微微颤了一下,老幺两口子一闭眼就走了,也不想想两个孩子会怎样,实在太狠心了:“当然,好好写,你们小姑姑会给你们回信的。”
许朝扬了扬手,大声说道:“我要给小姑姑写信,还要给佳佳姑姑写信,我长大了,也要当军人。”
荷花娘哽咽道:“好,好……”
……
这边。
偷偷前往京都的王长生畏畏缩缩坐在五车厢的角落里。
他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
两人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王长生坐在对面只能流口水。
那女同志看得恶心,她皱眉说道:“同志,你能把你的口水咽回去吗?你这样,我怎么吃?”
王长生可怜兮兮说道:“我也不想的,是它自己要流的,我管不住。”
王长生说的是方言,那女同志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烦躁的很,顿了一下,她跟同伴说道:“我们可以找人换位置吗?对面的人太脏,我受不了了。”
“行,我去问一下。”同伴起身,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换到了位置。
新来的是一对父子。
他们说话声很大,吵得王长生脑壳嗡嗡响:“你们能小声点吗?”
“啊,你在说什么,你再大声点,我听不清!”
王长生又说了一次。
年长同志依旧凑过来,指着自己的耳朵,大声道:“我耳朵有问题,你说太小声,我听不清,麻烦再大声点。”
王长生一脸麻木地看着凑过来的年长同志,崩溃大喊:“你,能,不,能,别,说话!”
年长同志愣一下,随后苦笑一声:“是我的错,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王长生:“……”
从老家坐火车到京都,要五天五夜。
王长生在火车上的第二天,钱就被人扒了。
他现在身无分文,特别落魄。
看到别人吃东西,他只能干看着,偶尔用水来解渴。
饿到第三天的时候,王长生终于扛不住了,他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坐旁边的人吓一跳:“乘务员,乘务员,有人晕倒了!”
乘务员听到声音,立马跑过来,让其他人站远点,随后探了下王长生的鼻息,见还有气,紧绷的心慢慢放下:“车厢里有医生吗?”
有个年轻女同志站起身走过来:“我。”
走近王长生,女同志蹲下身,检查一番,开口说道:“他是饿晕的。”
乘务员:“……”
这到底饿了多少天,才把人饿成这样!
乘务员自掏腰包,给王长生买了一碗饭。
王长生醒来,听到乘务员说可以吃饭,他瞬间激动起来,说话语无伦次:“同,同志,我,我真的,真的可以吃吗?”
乘务员看到王长生这样,心软开口:“可以的,慢慢吃,别吃太急,别咽住了。”
好几天没吃饭的王长生狼吞虎咽起来,咽了好几次,一张脸都红了,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
乘务员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王长生口齿不清道:“去京都。”
乘务员又问:“你子女在那?”
王长生摇头:“不是的,是我媳妇在京都亲戚家帮忙带孩子。”
在外面,王长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这年头,是不能请保姆的,一旦被举报,要下放去农场的。
所以说给亲戚带孩子,是最好的。
“那你没带钱出门吗?”
“带了,被扒手扒了,一分钱都没给我留,幸好介绍信没跟钱放一起,不然,连介绍信都留不住。”
说到这个话题,乘务员也无能为力:“坐火车,钱不能放一个地方,以后出门小心为好。”
……
这天。
许佳佳收到了老家的包裹。
是何二舅,三舅妈寄来的。
他们寄了些花生、腊野猪肉、风干兔、干蘑菇,还寄了几双千层底布鞋。
许老太,何姥姥,许建国,许佳佳,沈越白,六个孩子,每人各一双。
何三舅一脸醋味:“你们都有,只有我没有。”
何大舅拍了拍何三舅的肩膀:“我也没有,有伴儿,你一点也不孤单。”
何三舅离何大舅远远的:“我才不要跟你抱团取暖。”
何大舅:“……”
“老三,你寄了年货回去没有?”何姥姥想起何三舅粗心大意的性子,没忍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