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一词,轻描淡写。
更遑论牵扯到其他男人,徒增几分爱而不得的余味儿。
谢夫人和谢念晚眼观鼻,鼻观心。
贺家这位对她家亭晚存了心思,谢夫人过来人,心如明镜。
从前只关注女儿的学业,知晓她曾爱慕陆闻谦,对女儿其他追求者不曾在意过。
也是,谁会在意失败者。
只今时不同往日,谢夫人不得不多看了几眼贺怀璟。
一打岔。
反而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贺佳颂身上。
陆闻樱说道:“缘分这种事有点奇妙,几年过去,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了。”
原本只是正常的社交闲谈。
陆闻樱本可以轻松应对。
这样的宴会小场面当做忙碌之余的调剂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花园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段松寒也在。
这人对贺佳颂心思摆在明面上。
陆闻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总不能让他撬了她大哥的墙角。
陆夫人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贺家这位喜欢亭晚那孩子。
有那么一层纠葛在,不知道对她家闻谦态度如何。
关系是否受损。
贺怀璟那几句话说得不咸不淡的,不知心里如何感受。
祝清涟说道:“这几年没交往女朋友,连我安排的相亲都敷衍推脱,原来心底早就有心仪的人选。”
“怀璟,你连我都瞒了过去。”
贺怀璟仰头喝了口香槟,喉结滚动,漫不经心道:“没其他男人有本事,心仪也没用。”
“妈,你没必要再安排相亲,浪费时间精力。”
贺佳颂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没有明面上阴阳怪气陆闻谦,但话里话外多少有点指桑骂槐。
她哥说话怎么那么怪呢。
还绕到了相亲的事儿,简单几句解决了伯母那边。
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
谢夫人看向祝清涟,掩着唇笑:“孩子们的事,我还真是不清楚。”
“只是现如今亭晚远在欧洲,不然两个人之间还能多相处,说起来真有点不巧。”
谢夫人不由得对女儿产生几分怨怼。
多年未回。
也不知道顾着点家里。
偏就一个人快活去了,欧洲那边的公司有本土重要么。
本土自顾不暇,还管什么海外市场。
贺怀璟停顿,垂眼敛眸,模样一改往常的不正经,开口语调极为认真:“她在欧洲哪个城市?”
“伯明翰。”
贺怀璟低低一笑:“原来如此。”
贺佳颂算是明白了。
贺怀璟搁这儿套话呢。
贼心不死。
“怀璟,既然你心里有在意的对象,我跟你妈还有什么不放心。”邱霜缓慢说道,“缘分这种事,尽人力就好。”
作为生意人,在商言商。
贺怀璟的婚事跟贺佳颂一样,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邱霜接触过谢家人。
跟谢非越有过合作,那不是个能管理公司的主儿。
整个谢家,相比其他世家稍微落魄,但底蕴在这,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到哪去。
邱霜和祝清涟没有反对的意思。
几个女人在这侃侃而聊。
“也就小颂了,成天那么多流言蜚语,两兄妹一个样儿,事业干不好,感情上也磋磨人。”
“我这个当妈的和她伯母差点都要被气到心梗。”
陆夫人从始至终并未太过关注贺佳颂。
然而,仔细一眼。
差点便移不开目光。
这女孩儿,年轻且美得太过招摇,如若不是西装压了几分昳丽甜媚,显出清冷利落,只怕会更招人眼球。
进娱乐圈的,果然盘条亮顺。
对上视线,陆夫人也只是简单地点了个头,并未多说。
贺佳颂莫名忐忑。
很明显的,陆夫人对她并未显出太多热忱。
其实也正常。
她跟陆家人本就不相熟。
这时候,有侍者悄然递给谢念晚一份精致贵气黑色礼盒。
“阿姨,这是我们谢家准备的礼物。”谢念晚柔和笑着,“跟贺小姐手上那枚戒指一样,出自同一位设计师。”
“贺小姐这般出众,自有追求者献殷勤,戒指可不就是么。”
“阿姨怎还会担心贺小姐感情上的事?”
贺佳颂正在低头浅啜着香槟。
闻言,差点被呛着,脸颊微微泛红,掩唇轻咳一下。
这女人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邱霜亲手接过礼物,道句谢。
而后,她才拧眉问贺佳颂,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冒失,喝个酒也能呛到。”
“听念晚说,你戴的这戒指是追求者送的?”
“这是真还是假?”
那敢情好。
大概又是一桩心事了结。
邱霜看着贺佳颂长大,眼光这方面向来不担心。
自己女儿挑得很。
收下人家礼物,绝对是有那么点意思。
不然像她这样多的衣服首饰。
何需外头男人那三瓜两枣。
谢念晚眉目一转,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讶然道:“阿姨不知道小颂妹妹的情况吗?”
已经不喊她贺小姐了。
这份自来熟,贺佳颂心一上一下,像架在火上反复煎熬。
“我作为主理人了解客户的定制需求,小颂妹妹戴的戒指其实还配套了其他首饰,设计灵感就是天鹅座cygnus呢。”
“天鹅是忠诚的象征,代表从一而终,很适合送给有感情基础……”
谢念晚倒要看看贺家这个女人跟陆昔年什么关系。
能让扣扣搜搜的她斥巨资定制珠宝首饰。
因为放在平时来说,这简直是要了陆昔年的命。
贺佳颂打断她:“够了。”
谢念晚止住话头,笑得慈祥:“不好意思呢,小颂妹妹,说到我公司事务就差点刹不住嘴了。”
“幸亏你提醒,不然我就要暴露客户信息了,真是该打。”
贺佳颂:“……”
她确定了。
谢家这女人故意挖坑给她。
祝清涟眼中浮现探究,温声说道:“小颂,是你自己定制的?”
“还是别人送的?”
问是这么问,祝清涟又不是不明事理。
如果是她自己定制,谢念晚不需要说这么长长一大段。
段夫人心底暗叹可惜。
这显然不是她儿子的手笔。
而她儿子似乎还知道内情,脸色变化未免太大。
千变万化像夏日的天。
上午晴空万里,下午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贺佳颂正在搜肠刮肚想着狡辩的话术。
千算万算。
没算到杀出个谢家的女人。
一番话说的。
不去做淘宝客服简直埋没了她。
“不好意思,阿姨,我找小颂有点事情。”
段松寒阴沉着脸,拉过她手腕走人。
贺佳颂还在腹诽着,始料未及,桃花眸微讶。
男人力道很重,就这么被他拉着走。
“松寒哥,你……”
一套动作看得段夫人眼皮直跳。
儿子当着小颂母亲的面拉人走。
太不沉稳了。
段夫人抚额,有些忧心:“阿霜,实在让你见笑了,我这儿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仗着长了小颂那么点年岁,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么。”
邱霜挑眉。
段松寒在失控什么。
贺怀璟眉眼漆黑染光,扯了下唇角,拖腔带调说道:“感情的事,理智不了。”
祝清涟一掐他:“你给我少说话。”
“年轻人啊。”陆夫人轻叹,“也就我家那个天天端着一张严肃脸。”
段家那位看着比贺家小姑娘年纪大了不少。
那小姑娘果然有几分手段。
进了娱乐圈的人,的确不能小觑。
“妈,你跟阿姨们先聊。”陆闻樱面不改色,“我去趟洗手间。”
趁她哥不在现场,居然当众上手拉人。
这男的,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胜算吗?
陆闻樱说完,一边往段松寒离去的方向走,一边拿出手机。
邱霜跟段家在生意场上合作尤其多。
更别说跟段夫人也如闺中密友一般关系熟稔。
对段松寒她心里有分寸。
知道那孩子不会乱来。
只是不清楚他跟小颂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有了贺怀璟那句话,怎会不明白。
于是也不再多担心。
一心招呼客人,跟那些个生意伙伴还有豪门贵妇周旋寒暄。
谢念晚一看陆闻樱也跟着走。
根本不是洗手间的方向。
她皱眉,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黄昏暮色下,天愈发地黑了。
花园悬挂的水晶灯和地灯散发柔和清辉。
将她脸上的迟疑一一照清。
“等会儿,谢小姐。”贺怀璟喊住她,散漫的眉眼逐渐冷峻,“有点事想问你。”
谢念晚顿住,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什么事?”
“贺先生想问我关于姐姐的事情么?”
贺怀璟摇头,从西装里掏出支烟,眼眸瞥到对面女人眉心皱了一瞬,不着痕迹塞回去,淡声说:“不是。”
“想问你我家小妹首饰是谁定制的?”
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谢念晚掩着唇笑,轻声说道:“抱歉呢,未经允许,我怎么可以泄露客户信息。”
贺怀璟顿住,盯着那张略有三分眼熟的脸,淡然一笑道:“嗯,也对。”
说话跟淘宝客服一样的语气也跟那个人很像。
谢念晚不欲多留:“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告辞。”
贺怀璟盯着女人离去的窈窕背影。
缓缓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男人这才抽出烟来,唇线压平,薄唇含着,暮色下缓缓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吐出烟雾。
伯明翰么?
走挺远,一点消息不留。
—
就这么一点时间,谢念晚来不及脱身,没见到陆闻樱。
人来人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侍者和宾客交织如潮。
她又不好走远。
除了花园,一个人在宴会厅附近逡巡着眼神。
贺家给远道而来的宾客准备了休息房间。
别墅很大。
谢念晚喝了几杯酒,寻了个理由从谢夫人身边离去。
洗手间补完妆,她出来。
里边走廊人少,光影清透,过道不算窄。
谢念晚本想去跟谢夫人会和。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附近一个角落。
身穿吊带长裙的女孩仰着头,乌黑长发松松软软散落,白嫩的手死死揪着男人领带,迫使男人弯腰,红唇一张一合,娇媚的声音不小。
“哥哥,你装什么无辜,刚才亲得不是很过瘾么,事后想翻脸不认人?”
“几年没有女人了?”
“你看看我唇妆花成什么样了,一点不知道轻重。”
这么刺激。
谢念晚婉约面容浮现一丝裂痕,穿着高跟鞋的脚就这么顿在原地。
手指扒拉着拐角墙壁。
视线悠悠往那边看。
察觉到有人往这边看来。
身形挺拔的男人大掌摁住女人脑袋,往自己怀里埋。
女孩没反应过来,直直撞入男人怀里,口红沾到男人白衬衫,不满地唔了声,想从他怀里抬头。
男人冷戾冰寒的眼神扫过来。
赫然是周家那位大少,周霆霄。
而他怀里……
谢念晚吓得心尖一颤,腿肚子发软。
吃瓜被抓。
反应过来,谢念晚保持着镇静,心下对这种事情也见惯不怪了。
豪门嘛。
兄弟喜欢同一个女人,哥哥碰了弟弟的未婚妻。
这些事情挺正常。
谢念晚脸上挂着笑,她不需要担心什么。
她只是上个洗手间。
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法治社会,她不会被杀人灭口的。
只是。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呢。
玩这么大。
是的。
谢念晚这么震惊,一半是因为认出了周霆霄,一半是因为她跟宋岁寒熟识,知根知底。
男人低着声音说了句:“不许胡闹,有人在。”
不知道从哪个门口,浩浩荡荡出来几个黑衣保镖。
堵着出口。
谢念晚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周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念晚收拾好心情,脸上恢复成一贯的浅淡柔笑。
从拐角处出来,坦荡温柔。
周霆霄松开宋岁寒,让她背对着身。
“我竟不知道谢家二小姐有偷听墙角的爱好,有些事想跟谢小姐聊聊。”
谢念晚皮笑肉不笑。
有个鬼。
她跟这人根本不相熟。
这男人不在她的收割范围。
话里话外,即使声音再温润如玉,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根本不敢反驳。
这就是想找她麻烦,想跟她算账。
谢念晚深呼吸一口气。
心里暗道晦气。
这是她故意偷听墙角么?
自己玩这么大也能怪到她身上,属实黑心。
宋岁寒听到她的声音,反倒不惧,转过身来,手中拿着枚小镜子。
“念晚,你来了。”
宋岁寒心情很好,不管不顾那些保镖,直接上前挽住她的手。
谢念晚笑不出来,轻轻一嗯。
宋岁寒细眉一抬,脸上酡红未散,娇嚷道:“让你的人走开。”
周霆霄喉结滚动,眸光深沉。
抬手示意。
保镖知晓他的意思,站到他身后。
下一秒。
宋岁寒挽着谢念晚手臂走人。
没多看他一眼。
“先生,宋小姐那边……”
周霆霄抬手一揉眉心,视线触及衬衫上的红印,黑眸微微晃动,掌心逐渐捏紧。
或许他不该回内地。
事情失控到这个地步。
如若让周霆琛知晓,他作为兄长如此不堪,简直不可理喻。
“不用拦她。”
男人温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