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少年却突然抬头,用诧异的声音说:“肖万?”
佟瑞晓:“嗯,你认识?”
“江城一中的刺头,高三级部打架最狠的……”
话还没说完,少年忽然噤声。
他爸不让他打架。
“看起来在学校还挺有名的,”简厌凉凉轻笑,“欺男占女,小小年纪就是个恶霸。”
佟怀慕疑惑,“学校都传他一个月前转学了,爸你刚才说什么三年?”
男人头也不抬,“蹲三年牢。”
“都惹到咱们头上了,不让他付出点代价不会长记性。”
“什么?”他怎么不知道肖万得罪了他爸?
简厌想着他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思考了一下,用极精简的语言概括当时的情况。
“原来上次你腿伤是他弄的,”佟怀慕回想起那次她受伤,紧紧皱眉,冷哼一声,“什么人都敢碰,真是蠢货。”
“坐牢便宜他了。”
佟瑞晓听着,只觉得诧异,小慕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少表现出对一件事的这么明显的喜憎。是因为她现在是佟家人,被辱没也连带家族?还是因为她是简厌?
简厌也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她记得自己受伤的那个晚上,佟怀慕出去赛车了。
“……”
佟怀慕不说话了。
简厌心想,他真的口不对心。表面上对她从来不理不睬,实际也不是完全漠不关心。
她打算让这个话题过去,随便找了个对象调侃,“佟先生最近不是很忙?晚上有时间回别墅了。”
佟瑞晓没想到话题到了自己身上,他认真的点点头,一本正经说着让人捧腹的话,“我发现,只要我在员工就不敢下班,为了提高他们下班的准时度,我决定晚上尽量少在公司。”
她差点笑出声。
好一个提高员工下班准时度,堪比周扒皮给员工送钱。
亏他还说自己不喜欢开玩笑,冷笑话讲的不比别人差。
一旁的少年则是睁大眼,似乎愣住了。
向来忙工作的爸爸能说出这种话……是在不可思议。
“好啊!你们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以后再也不玩抽象了。”佟瑞晓无辜的笑着抱怨道。
他的声线漂亮温润,天生让人感觉亲近。
又说第二句,这句是真心实意的,“我就是忽然觉得跟小慕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想多抽空陪你。”
少年与父亲诚挚的目光相接,几乎立刻就移开了。低下头,吃着碗中的米饭。眼睛却有点湿润。
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忽然听到会觉得自己听错了。
简厌看着这一幕,真的感到开心。
做父亲的终于能说出对儿子的爱,不容易。
对于不善表达的人来说,有些话越对亲近的人,越难说出口。大部分人畏惧说出后无法得到想要的感情回复,宁可保持原状。
由此便可以看出,表面看着温柔儒雅的佟瑞晓,实际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
吃完饭后,简厌从冷藏室里端出来一只手大小的月季花蛋糕和两个迷你杯子蛋糕。
察觉到少年看过来的目光,她莞尔一笑:
“要不要尝尝?这可是佟先生今天下午的劳动成果。”
佟怀慕矢口拒绝,在她意料之内,“我不吃甜的。”
“那就没办法喽,”她跟佟瑞晓两个人把蛋糕切开分了,边吃边评价,“放置一会儿后的口感还不错。”
佟瑞晓笑着点点头,“品尝的时候比制作要快乐多了!”
那笑有些童稚在里面,眼尾弯起一个弧度。
“呀,可是你主动说要帮我的,”她叉了一小块端详着,月季花碎融进巧克力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美,不由得赞叹一句,“但这个小蛋糕做的真的不错,还是得谢谢你。”
她习惯将感谢之类的内心想法都宣之于口,让人直接的感受到热忱。
善于表达爱。
佟瑞晓笑着看她,跟她相处很放松愉快,总让他有种有来有往的感觉。不是一方顺着一方思想直线走下去的攀附,也不是冲突相排斥的疏离。
对话时能静下来,心情愉悦。
只是……这样一个人,他明明已经找到了她所有的信息,可却仍感觉根本不了解她。像是隔着一层朦胧雾气看人,模模糊糊不真实。让他无法放下警惕。
若简厌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哑声失笑。
他找到的信息全是原主的,不是她,又怎么能透过另一个人的数据看到真实的她呢?
一旁的佟怀慕呆呆地,他从来没见过他爸用这种目光注视一个人。
太温柔了……
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爸只是看上去喜欢笑罢了,但并不是个温柔的人,相反,他本质非常冷漠。平时笑的时候也不会深入眼底,怎么会有这种目光?
“我觉得这个带珍珠的小蛋糕很好吃诶,勺子盛一个珍珠,加之上面松软的月季花蛋糕胚,口感细腻。给它起个名字吧,就叫——月季珍珠杯子蛋糕。”
佟怀慕不吃,但也没有离座,撇撇嘴评价:“好俗。”
简厌自从听过他的心声,现在已经能自动将他带有攻击性的语气转化成正常。
笑着回答:“越俗的名字越能衬托出食物的美味呀。”
“这个也不错,就是果冻有点凉。”
佟瑞晓点了点自己手中这个颜值很高的小蛋糕。
“凉?”
这在她这里是个小众的词。简厌看着果冻,思索一下,“你胃不好?”
“嗯,”他浅浅的弯起嘴角,“好多年了,不怎么要紧。”
不要紧?胃疼疼起来可要命。
简厌看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如果不是她曾经患有胃病,真就信了。
想起那时弟弟忙于各种应酬,那些老总多少知道她曾经受过司衍琛青睐,点名要她去。为了合同能签下去家里人逼她作陪,她只能把一瓶一瓶的烈酒灌下去。
醉了就去洗手池吐,吐完了补个妆接着回去喝。
喝到胃穿孔进急救室,生死不知。
她那时就想,最艰难莫过于此。
后来却发现,人生那么多困苦,她才只碰了个最轻的罢了。
后面的痛苦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