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诺向后一倒，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系统的投影界面依然在他眼前。
他在想，今后如果想一集不落下的欣赏参演作品。
必须要具备专业的演技，才能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他即便不去观影，也可以去逛评论区，以此摸清楚观众对这部番剧的喜好程度。
当然，数据才是重点。
只要《春物》的播放量比较稳定，那他也用不着担心。
此时他看了一眼人气值旁边的数据。
【故事偏离值：17.4%】
这个数据在今天波动了几次，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互相拉扯，有增加的情况，也有减少的瞬间，最终停在了这个位置。
接下来《春物》的故事走向会如何变化？
北诺不知道，但却有一种预感。
至少这不是坏事。
?
次日。
北诺不紧不慢地来到侍奉社门口。
他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
但透过门上的圆形玻璃，北诺能看见里面坐着人。
这倒是稀奇，难得在侍奉社里面有人的情况下，听不到雪之下的回应。
他推门一看。
算上北诺自己，人居然都到齐了。
雪之下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双眸自然闭合，呼吸均匀的胸口起伏并不明显。
她像是在冥想中，也像是在闭目养神，难怪连敲门声都没听见，看来昨天没少熬夜。
而旁边的由比滨，则是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似乎是北诺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由比滨微眯着眼，可爱地眨了两下，侧过来的脸上带着些许迷茫，说不定在敲门之前她还在“垂钓”。
就像上午被数学老师点名的那样，她比以往还要心不在焉。
除了侍奉部的三人外，还剩下一个材木座。
他倒是满脸精神，正喜出望外看着北诺走来，刚才还僵硬着的坐姿此刻松散下来。
北诺透过那副黑色边框眼镜，仿佛能看到材木座眼中亮起了希望之光，那无疑是看见了救星的眼神。
“比企谷！汝真是让我好等啊！”
北诺寻思，他也没迟到多久，明明是这家伙来得太早，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还没等他说什么，远处端坐着的雪之下像是被唤醒的神佛，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显露出一股威严，接着口吐真言。
“安静。”
她那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材木座，令其噤若寒蝉。
北诺见到材木座那唯唯诺诺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他的苦衷，但并不同情。
雪之下以玉手为遮掩，稍微打了个哈欠，接着她看了眼时间，便拿出昨天带回家的原稿。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北诺轻轻应了一声，放好书包，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也拿出了一份原稿，让其自然摊开，一张不同于原稿格式的网格纸张，从中间自然显露，能看见上面写满了文字。
北诺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嗯，终于到了审判的时候。”
“唔哼！此刻正值审判之时……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材木座的镜片泛着一抹呆滞的白光。
要是材木座稍微细心点，他就能看到雪之下的那份原稿边缘，塞满了颜色各异的标签。
即便不用脑子去想，也能明白其中存在大量的问题。
北诺本想第一个给出建议，但看到材木座那自信到膨胀的嘴脸，心想还是让雪之下打头阵吧。
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血淋淋的现实。
雪之下看了北诺和由比滨一眼，发现两人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率先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类作品。”
材木座双手环抱，俨然一副大将姿态，“无妨，我正好想听听世俗的意见，诸位畅所欲言便是。”
雪之下吸了口气。
仅过一分钟。
材木座已经趴在桌上陷入濒死状态。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无聊透顶”、“乏味得难以想象”、“你真的有上过小学吗”、“安排的故事过于老套，能轻易猜到下面的剧情”、“比起培养文采，你还是先学习常识吧”等等尖锐的评价。
起初他还能承受一两把言语利刃，但越到后面越招架不住，一身肉装终究抵不过雪之下的刀刀暴击。
雪之下见到材木座备受打击，不由地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完呢，算了，换由比滨同学来说吧。”
“……”
“由比滨同学？”
“嗯……啊！到我了吗？抱歉。”
由比滨连忙回过神来，像极了被老师突然点名的模样。
她拿出了一份干干净净的原稿，如同昨天带回家的那样，但细看之下，又能发现字里行间有部分标记的痕迹。
虽说比不上雪之下标注的那般细致，但由比滨真的有认真阅读。
“那个，就是这里，关于这里的校园部分，为什么女主角会突然抱住男主角？后面也没有解释。”
材木座听完犹豫了一会，他用手示意了一下，接过由比滨手中的纸张。
等他反复看了两遍原文后，才缓缓说道：“是啊，为什么？”
“难以置信，你真的是作者吗？”
“呃哼，嗯！我想起来了，或许是女主角害怕了。”
材木座口中的“或许”二字让他的这段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他也意识到了这点，又接着补充道：“这种情况能突显出男主角的可靠，而且大部分读者，就是喜欢看这种场景。”
北诺实在感到无语，“所以你抛弃了逻辑，刻画这种场景全为了迎合读者？”
“可我也是读者呀。”由比滨继续反驳，“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桥段，把女孩子写的莫名其妙。”
“还有这一段对话也很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生气？就算是无理取闹，也是有原因……”
她说到这里，声音却突然中断。
雪之下微微一愣，不禁想起了昨天的事，此刻有些出神。
但北诺却是将目光看向了由比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感受到北诺投来的视线，由比滨快速回过神来，“啊，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或许是刚才微妙的气氛，带给了材木座灵感。
此刻他正摆出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再次扮演起剑豪将军，故作深沉且缓慢地回应道：“无妨，请继续。”
由比滨并未在意材木座的浮夸演绎，重新整理好了思绪。
“这个……该怎么说呢。”她用天真烂漫的语气，在不经意间打出了一道真实伤害，“你完全不了解女生的心思，这样也能写小说吗？”
“唔库！！！”
这灵魂般的质问，再度击沉了材木座。
他的眼中泪光闪烁，就差倒地打滚了。
但即便如此，材木座还抱有些许希望，将目光看向了北诺。
“比企谷……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北诺避开了材木座的可怜目光，自顾自地说道：“放心，由比滨和雪之下两位都是女生，基本不是这类小说的受众。”
此言一出，材木座眼中再次亮起自信之光。
但北诺的下一句又将他打回原形。
“而作为受众的我，一丁点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他冷漠的语气，让材木座当场石化。
“小说的开篇让我读得很艰难，为了读者方便阅读，你也确实该好好参考雪之下同学的建议。”
听到北诺关切的语气，材木座稍微缓过神来，还未等他反省，北诺又说了一句。
“这样才不会浪费别人的时间。”
“……”
材木座没有回应，他仿佛正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呜哇，阿企好过分。”
“这已经算温和的了。”
北诺见材木座已经彻底死心，便取出了原稿中央的那张纸，接着缓缓念道：“首先，前面三页文字可以省略，没必要在背景设定上啰嗦，需要用的时候再简短说明，开篇最重要的是快速进入故事。”
“男主的中二性格稍微有点意思，但平时需要收敛起来，到了关键场景释放说不定有奇效。”
“女主角卖福利太随意，读者不会珍惜，如果能卖的若隐若现，也不失为一个看点。还有主角的能力描述过于抽象，如果能……”
这些话语犹如天外之音，直入材木座的大脑，原本心如死灰的他，逐渐坐直了身体。
北诺除了最开始给出的负面评价，后面说的地方全是干货。
越往后面说，材木座听得越认真，最后忍不住与北诺一问一答的讨论起来。
雪之下和由比滨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聆听。
从中途开始由比滨就已经听不懂了，唯有雪之下还在认真琢磨。
两个男生一旦聊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那基本就跟女生没啥关系了。
“我想说的就这些，不过你也别忘了，刚才雪之下同学和由比滨同学提供的建议，想写好小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你最开始写的作品，都可以当作狗屎。”
“如果你能一直坚持下去，或许有一天我真会去书店买你的作品。”
材木座频频点头，已经陷入沉思之中。
一旁的由比滨不禁感叹：“原来阿企对小说这么了解吗？”
“当你看了上千……很多网络小说后，也能张口就来。”北诺将手中的原稿叠放整齐，接着伸了个懒腰，“当然——那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还是很难做到。”
此时材木座的脸上带着钦佩之色，“比企谷呦，没想到汝之经验如此丰富，今后我可能会时有叨扰，还望你不要嫌弃。”
“你只要正常说话，我会看心情决定是否搭理你。”
北诺将原稿递给了他，接着朝门外的方向，偏了偏脖子，明示好走不送。
材木座也心领神会。
正当他准备起身走人，顺带表演一出惺惺相惜的离别戏码时。
雪之下传来的声音却制止了他。
“还没让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