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想起今早看到的贺婉时,先一步拉住身旁人的手。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在哪儿?”
被拉住的人一顿,显然也有些茫然,思虑半晌才斟酌着回复,“储君的行踪不是奴婢能轻易探究的。”
“不过按照过往,太子殿下前三日一般都会在崇德殿替先皇后奉灯。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出来了。”
得到准确的回复,姜妤立刻带人前往崇德殿。
*
崇德殿内佛香渺渺,密不见光的大殿内仅有一人孤身跪在蒲团上。
俊逸面容稍带苍白,脊背依旧挺直,双目紧闭,皱起的眉头却彰显出他此刻的不平静。
殿门泄开个口子,一个粉衣装扮的宫婢垂首小心翼翼地进来。
她脚步轻缓,挪到供桌前,拨开香炉的盖子,开始重新点香。
“出去。”宫婢还未有下一刻的动作,男人已经睁开眼,眼中有过三日来跪在这儿的疲惫,但更多的则是冷漠。
粉衣宫婢轻声回答,“奴婢是来给殿下……”
话都没说完,就又得到男人一声呵斥,“出去!”
宫婢咬了咬唇,只得按照男人所说,将香炉重新合上,只是袖口摆动间,往其中多加了粒药丸。
她退出去时,正好撞上了满脸急色的贺婉,“怎么样,得手了吗?”
宫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贺婉看不明白她这意思,径直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话都不会好好说,哥哥让你来究竟有何用?”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宫婢连忙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掩盖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怼,“太子殿下不让奴婢换香,奴婢只能丢了粒‘醉情’进去。”
贺婉笑了,“醉情”不过是好听些的情药罢了,效用虽然不比一些烈性的强,但却是最为温和的一种药。
她可不想日后入主东宫后,自己和萧崇源的身子先败了。
“还算你有些用。”贺婉抬了抬下巴,“出去吧。”“不过你可得记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奴婢晓得,只是希望姑娘和公子答应给奴婢的……”她目光显露一丝贪念。
贺婉鄙夷,“知道了,哥哥自然会给你银子。”
她不忘小声嘀咕一句,“真是小家子气。”
宫婢连声道谢,在贺婉将目光挪向别处时缓慢退开,眼中也不见先前的半分贪念。
待离开了地方之后,她瞬间没了先前做小伏低的样子,“蠢货,那可不是什么‘醉情’,是‘贪欢’呢。”
……
贺婉的目光扫向一旁被绑着,连嘴巴都被堵上的姜卿皎,哼笑一声,“你啊,姜卿皎,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生这么一张美人面又有什么用呢?”她的手抬起姜卿皎的脸,看着这张清冷绝艳的脸,又想起先前那句本应夸赞她的诗句。
狠狠地扇了一掌在她脸上,她虽然卯足了劲,但到底是闺阁小姐。虽然姜卿皎的脸上红肿起来,她的手也火辣辣地痛。
姜卿皎自始至终没有过半分变化,即便是被人打了也是如此,只是挑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迟早有一天,我要毁了你脸。”贺婉又想起脑海中另一张婉约秀致的脸,“还有你那个妹妹。”
“等我成为太子妃后。”
她的话一落下,就看见眼前的姜卿皎眉眼中的嘲弄与讽笑。
当下扯了她口中的布团,“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的白日梦了。”姜卿皎淡淡道,事到如今,她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万事不入眼。
也偏偏就是她的这份镇定从容,反而衬得贺婉像一个笑话。
贺婉还来不及跳脚,就先听面前人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当太子妃,凭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吗。”
“你怎么能确定,太子清醒之后,不是第一时间杀了你。”
贺婉有些被吓到,转而道,“我呸,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我身后是长勇伯府,我兄长日后将继承伯爵的位子,到时候也能给殿下提供不少助力。”
“与殿下有过肌肤之亲后,殿下势必会忌惮我身后的伯府,同时便是为了不在这个时候传出不孝的名声,殿下也得风风光光迎我入东宫。”
当真是好算计,先皇后余威甚广,若是太子在她忌日期间与旁的女子沾染,定会被无数人群起而攻之。
只是……
姜卿皎看着她,她凭什么觉得一个无权无势,在偌大京城中连半个字都说不上话的伯爵能当上太子的助力呢?
凭她的满脑子的腌臜事还是她兄长那没有花生米大的脑子?
“算了,我不与你说了,时候差不多了,‘醉情’应该起效果了。”贺婉整理了衣服,一会儿她要用最好的姿态去见太子,“至于你嘛,你不会以为我绑你来就是什么都不做的吧?”
“我给你安排了一份大礼,我想,到时候姜家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贞的女儿来为难我这个未来太子妃吧。”
贺婉娇笑着推开了那古朴的殿门,徒留姜卿皎独自面对几个来势汹汹的大汉。
*
姜妤提着裙摆找到崇德殿时,出了满脑子的汗,她跑的速度极快,身后的丫鬟都追不上她。
一脚踹开院门时,只听几道猥琐的声音。
姜妤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迅速一边捞起块石头。
旋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一行五个人,此刻呈包围状围着她长姐,油腻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有人已经跃跃欲试。
嘴中不断冒着不干不净的话。
姜妤险些要气炸了,她一个真实年龄二十二的人听到这些都尚且感到害怕,更不要提姜卿皎才十七。
此刻的她完全忘了姜卿皎是重生回来的。
眼瞧着有人的手已经摸向姜卿皎了,姜妤连忙上前,用石头狠狠砸在他们头上。
可恨她没长出个三头六臂出来,只能勉强砸了两个人。
被砸的人没个提防,其中一个人当场栽了下去,另一个人捂着满手的血愤恨转身。
姜妤也顾不得现在是不是在寺庙了,冲在姜卿皎面前,以母鸡护崽的架势护住姜卿皎。一边护住,还不忘放狠话,“你们来啊,我的人已经到路上了,但凡你们再上前一步,我要你们个个身首异处!”
“你们且看我能不能做到就是了。”
姜妤是慌的,被她护住的人看得分明,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却依旧坚强站在她前面。
甚至还不忘回头对她道,“别怕,我在。”
姜卿皎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酸涩?难过?悲愤?
好像都不是,她不由想起上一世,无数次她都希望有个人能像今日的姜妤一般护在她面前。
可惜没有,走到最后,只有她形单影只到死亡。
姜卿皎的唇不由有些颤动,姜妤以为她是被吓得,护她更为严谨了些。
可惜面前还站着的四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基本都是亡命之徒,也不信姜妤口中的话。
“正好啊,又来一个,老五晕了,咱们还可以平分。”
有人狞笑着。
姜妤深吸口气,遇上这种人,你和他们谈判没有用,只能以武力震慑。
她想起自己上一世曾经被朋友拉着一同参加的武术社团,她当时只是不知道如何拒绝所以参加,眼下却正好用上了。
其实其中也没正经教什么,只是有节课的老师来了兴趣,特意教了几招防狼术。
姜妤对任何东西都抱有足够的求知欲,当真将这几招给学了下去。
眼下,用些巧劲,放倒两个应该没事。
她对着伸手要来抓她的男人一个仰身,在他还未来得及收回手时,抬腿踹上那人的命根子。
只听若有似无的一声,那人生生跪倒在地,额间淋漓大汗。
另外三人都是一惊,再度来抓姜妤时显然没了最开始的轻易,姜妤也不慌。她起码还有两个石头,当下瞄准了准头,砸向最开始就被她砸的满脑子血的人。
“轰——”又一个人倒下了。
最后两人目光都是一凛,只是还未等他们行动,姜妤先踩上一个人的脚。
废话,谁有空等你们商量战术。
而后,框框地朝人身上砸,专门挑骨头脆的地方砸。
等剩下最后一个人时……
这人显然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姜妤没信心自己一个人就绝对能将这个人打趴下,只能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
只是不知道她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着,好半天没动静。
姜妤只能拖,拖到宜春来时。
然而在真正的功夫面前,姜妤那点小滑头显然没有用了,他伸手就要提起姜妤时。
姜妤先大喊一声“跑”!转而恶狠狠咬上这人的虎口,拼命抱住他的大腿,试图来留出时间给姜卿皎逃跑。
这大汉一个劲儿地踹姜妤,拳头如雨点,密密麻麻砸在姜妤全身上下。
姜妤痛到险些要栽倒,眼前都仿佛沾上了一层的血雾,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只是不知道,姜卿皎跑掉了没有。
在姜妤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被打死的时候,她听到一人急促地大喊——
“阿妤!”
是错觉吗?她好像听见了卫长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