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姜妤这么说,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四处张望,都在寻找白徽的踪影。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姜妤走到白徽所在的屋子,用力拍门,又将耳朵贴上去,没有动静。
她眉头拧起,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下一刻,就见赤着上半身的白徽出现。
他好像是刚沐浴完,胸肌上还带着水珠,劲瘦的腰肢划过水痕,看着有些让人口舌干燥。
面上也仿佛是被水汽晕染,嫣红一片,湿漉漉的狐狸眼投来,小动物一样的纯粹。
此时此刻,听到动静懒懒抬眼,投过来的目光仿佛氤氲着水雾,唇瓣张张合合,在唤她,“师妹。”
整个人活色生香,好像山野间勾人夺魄的狐狸精。
姜妤立马将门关上,眼不见为净。
门内的白徽一愣,尽量忽略掉自己身体中的不对劲。想着先前看到的姜妤,突然发觉,这次这个小土鳖这次倒是可爱的紧。
门外的姜妤耳根有些不易察觉的红。
随后被几个师兄师姐围住,“姜师妹,没事吧,大师兄在里面吗?”
姜妤点头,“在,不过现在应该不太方便进去。”
几人都没反应过来,随后脑中多了个模糊的猜测,一个个都红了脸,“大师兄也真是的,这会儿还在出任务呢,怎么能这么乱来。”
姜妤没意识到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此时脑子里多了个想法,洗个澡应该不算乱来吧。
等等……
姜妤很快反应过来,即便是洗澡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更不可能听不到他们外面的声音。
思及至此,她又要去敲白徽的房门。
而就在她要付诸行动时,房门开了。
白徽站在房门口,穿着得体,除却脸上还是有些红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出格的地方。
姜妤上上下下仔细看他一番后,寻找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之类。
落到别人眼里,却不是这么个意味了。
陆师姐特意拉了拉她的衣服,“姜师妹,别那么明目张胆。”
姜妤一想,还真是,毕竟她与白徽暗地里的仇怨还没化解开来,对方如果真的提前有所部署怎么办。
她果断收回视线,面上瞧着对他这个大师兄恭恭敬敬,“大师兄,出事了。”
其实也不用她说,白徽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变异的王师兄身上。
眉头皱起,姜妤观察一二,不似作假。
白徽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都是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白徽倒是又多看了几眼王师兄,眼中流露出几分嫌恶,“对了,店老板呢,动静闹这么大,他都没出来看看吗?”
随着他话音一落,楼道口那儿响起一阵响动。
姜妤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从扶手那里往下跳下去,拦住那人的去路。
这逃跑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店老板。
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长着毛发,模样不比王师兄好上半分,眼睛泛着幽幽绿光。
两颗尖牙朝着姜妤所在的方向比了比,显然是在责怪她挡了自己的去路。
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下来,以白徽为首,都拿着武器指着这店老板。
白徽上前,扼住他的命脉,没什么犹豫的踹上他的胸口。
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师兄!”
白徽看他们一眼,“放心,不会死。”
被踹了一脚,那店老板也清醒一些,讷讷缩缩地蜷在一旁,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是背部弓起,看起来只要有机会,就还是想要逃跑。
这般模样,倒是更像野兽了。
姜妤又仔仔细细观察他,确认他与王师兄的状况一模一样后,与边上几人交换自己的想法。
其余几人自然都赞同。
于是姜妤上前将恨生剑置于店老板的肩颈上,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就能及时将他解决。
姜妤问,“你做了什么?”
见她已经开口,白徽从店老板身边离开,双手抱胸,看着她行事。湿发划过半空中,几颗水珠砸在姜妤面上,而她毫无所觉。
店老板正发着抖小心翼翼抬头,但愣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看得几个性子急的师兄恨不能直接套头将他打一顿。
客栈外突然响起几声兽吼声,仔细一听,似乎像是狐狸的叫声,只是更为粗犷难听。
店老板一听这个声音,突然浑身发抖,像是癫痫发作,随后起身就要朝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全然不顾及自己会不会因此没了命。
姜妤赶忙将剑挪开,到底不敢真的要了这人的命,以防止后续再问不出更多的事情。
店老板跑得更快了,就连楼上原本被绑着的王师兄都开始拼命挣扎,试图能弄开绳子。
姜妤几人对视一眼,确定了那叫声一定有古怪。
陆师姐开口,“你们先上去看着点他,尽量别让他跑掉了。”
她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就包括白徽和姜妤,“咱们一同跟着这店老板看看究竟有什么异常。”
没人有其他异议,这确实是最合适的方法。
眼见店老板已经要跑出客栈,陆师姐一马当先跟在他身后,余下的几人也跟着。剩下姜妤和白徽时,白徽作势要凑过去。
却被姜妤避开,“师兄,还是先出任务的好。”
她不再理白徽,追着众人跑。
只剩下白徽一个人,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笑意,高喊一声,声音有些矫揉造作,仿佛姜妤和他关系有多好,“师妹等我。”
听得姜妤步子都有些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不再理睬,继续往前跑。
身后的白徽见状笑意加深,闲庭信步跟在身后,但仔细一看,步子却并不慢前头几人多少。
店老板速度很快,慢慢的更是四肢都跟着匍匐在地往前,但丝毫不见慢下来。
跟在他后头跑的陆师姐几人都开始吃力,但店老板依旧停不下来。
慢慢的,也就只有姜妤居于领头的位置。
陆师姐在后头喘着气,慢慢的却也品出几分不对劲。
姜师妹明明只是筑基,怎么跑起来比他们几个金丹还要快?
但很快,她也就无暇顾及这个问题。
店老板已经停住步子,朝着周围“嘤嘤”几声,像是在回应之前的吼叫,然后突然蹿进枝叶繁茂的树林中,再不见踪影。
姜妤想去搜寻,都被层起的灌木拦下,无奈停下步子。
陆师姐拍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也找不到进去的路。
等其余人再度围上来寻找时,早已看不到对方的影子,甚至连痕迹都没有了。
姜妤一行人自是无功而返,只能重新回到客栈。
客栈里早有人等着他们,纷纷上前,都是一副沮丧到极点的模样,“不好了,大师兄,王师兄又跑了,我们没追上。”
王师兄也跑了?
姜妤心头觉着不对劲,还想要再回去看看,却被白徽拉住手,“算了,姜师妹。”
“找不到了,不妨先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到杏花村再好好看看。”
姜妤蹙眉看向白徽,总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好心提醒她。
但四周人纷纷劝她,陆师姐也道,“现在天还黑着,摸黑寻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就听大师兄的话。”
白徽这么说,姜妤可能不会听,但都这么说,她想了想,还是尊重大家的意愿。
重新在这住下来。
重新回到原先安排的房间,陆师姐又体贴入微地宽慰姜妤几句,姜妤一一应下。
关上房门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陆师姐手上有一闪而逝的毛发。
*
后半夜基本上都睡了,甚至姜妤都按捺不住浓重的睡意,拽着被子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中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红狐在哼唱,姜妤像是被蛊惑,一点点向红狐靠近,红狐那张巨大的兽脸露出几分人性化的得意。
它还在继续哼唱,试图让自己猎物再往前走些,最好能直接跳入自己嘴巴里。
但下一刻,姜妤手持剑诀,虽然恨生剑不在身边,但手中的剑诀还是让这红狐受到伤害。
红狐愤怒地吐出一口气,作势就要上来吞吃姜妤。
除了剑法,姜妤的身法同样不差,步子极速往后退,同时趁着红狐张嘴之际又重重踹上去。
红狐嘴巴被迫合上,涎水乱飞。
这只红狐来者不善,姜妤没把握能战胜它,只能想办法从这场幻境里抽出身。
她往远处飞去,下一刻,就看见自己的师兄师姐一个个面容呆滞地朝她扑过来。
各个长着毛发,兽瞳吓人,十指指甲长长。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却又很快想起来身后还有红狐,一时间进退两难。
姜妤是剑修,平时都靠着恨生剑来打架。
骤然间没有了剑还有些难受,而这幻境里也还没让她寻找到破解之法。
红狐猖狂大笑,“我劝你啊,还是束手就擒算了,到时候到了我的肚子里也好过再受其他折磨。”
姜妤眉目有些冷然。
对于这红狐口吐人话没有半分诧异。
这倒让红狐又起了几分钦佩之心,“你倒是伶俐。”
姜妤一边应对着这些师兄师姐,一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我是这青丘的狐狸大王,啊哈哈哈哈。”
姜妤嗤它,倒是又把红狐整的怒气上涌,“你这修士什么意思?”
姜妤,“你说你是狐狸大王,可怎么就会使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她的眼神锐利的扫过红狐,“比如,你究竟把药下在哪里?”
红狐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你个没见识的修士,还什么下药,居然连咒术都认不得吗?”
咒术?
姜妤在心中默默重复这个词。
半晌她笃定道,“你是将咒术下在了糕点里。”
红狐吃惊,“你怎么不怀疑那饭菜有问题呢?”
毕竟任是谁看起来,都会觉得饭菜的问题更大点。
红狐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觉得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骤然被眼前的女修直接点出来,惊异的样子难以言表。
姜妤打得逐渐有些吃力,却还得要回红狐的话,“因为我只吃了那些饭菜,却没吃山楂糕。”
红狐一惊,“怎么可能。”
姜妤确实没有用那些山楂糕,不同于店老板催促他们吃饭时的热情,拿着山楂糕的老板却没那么急切。
但不同的是,店老板望着山楂糕的眼神可比饭菜的眼神热切不少,肢体语言做不得假。
而且在看到他们都吃了糕点时,店老板很明显松了口气。
尤其是看到姜妤咬了一口后,庆幸的样子太过明显,不过当时其他人都没注意,还在赞叹糕点的美味。
姜妤那时搬个椅子到外头也是因为不想吃这东西。
若说她那时也只是怀疑,在店老板时不时往外转悠,并且观察她后,她就逐渐坚定了想法。
一直到刚才,她试探红狐成功。
姜妤绷紧神经,开始思考红狐这样做的目的。
“杏花村的事情也与你有关?”姜妤看着面前几个像是被什么控制了的师兄师姐,冲那红狐质问。
红狐娇笑几声,“杏花村的事情怎么会和我有关系,都是那个疯子干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疯子?
姜妤记下这个关键信息。
“你看你,打也打不过,不如还是算了。”红狐自然看得出来她此时是在强撑。
姜妤不回答她的话,眼神往四下里游走,试图寻找破局的法子。
眼见她这副不识抬举的样子,红狐也不愿意再等下去,猛地上前一口就要咬住姜妤。
姜妤额间冒着汗,幸亏躲闪及时,不然整个人就要掉入红狐的口中。只不过依旧被咬住肩膀,血痕明显,汩汩鲜血流出。
品尝到她鲜血的美好,红狐砸吧砸吧几下嘴,又是满意地娇笑几声。
直至不远处有摇铃声响起,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与之伴随的还有脚步声。
一下、两下、三下。
脚步声不重,却像是响在红狐的心上。
“那疯子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明明都是三日一出的。
红狐实在放不下这口口粮,又忌惮于摇铃的疯子。
两相犹豫间,一个沉闷的女声响起,“知道我在这儿,还不跑,狐狸,你想死吗?”
铃声又响起,这次急促不少。
姜妤眼看四周迷雾涌起,迷雾中心站着个个子高挑,绑着发的女子,看不清具体容貌,右手摇着一把铜铃铛。
左手掐了个法诀,很快一道灵气劈向处在姜妤身旁的红狐身上。
红狐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甚至忘了身后还控制住的其他人。
没了它的控制,长着毛发的师兄师姐一个两个都僵直着在原地,面上表情依旧呆滞,只是再看还能看出几分迷茫来。
那迷雾中的女子还没离开,摇铃声逐渐弱下去。
她看着姜妤,似是有些迷惑,“狐狸已经走了,你还不跑是为什么?”
姜妤看向身边的人,“我师兄师姐还在这里。”
女子声音很冷淡,“他们已经没救了,就留在这里做我的傀儡好了。”
姜妤一愣,意识到她就是杏花村的幕后主使,连忙道,“前辈!还请您饶了我师兄师姐,由我带回宗门找师长帮助,兴许还有办法。”
总之不能直接放弃治疗,选择埋了啊。
女子有些不耐烦,“我不欲与你们这些个修道之人有所牵扯,不过中了狐狸的咒术,救了也是白救,带回去也差不多得废了,不如干脆留在这里。”
“由我,为他们布一场美梦。”
最后这句话时,女子的声音有些痴狂。
姜妤喉咙动了动,仔细估计了下自己与对方的战斗力,确认打不过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前辈,从您愿意留我一命时起,我就能看出来您与先前那只红狐是不同的。”先抬高身份。
“我的这些师兄师姐都是同您一样的良善之辈。”再拉到同一身份上,“只要您愿意救我们一次,您有何需要的,都可以开口。”
再利诱。
威逼是不可能威逼的,因为根本做不到。
女子嗤笑一声,“年纪不大,话倒是说得不错。”
姜妤松了一口气,能这样说,看起来是还有戏。
下一刻,女子古怪道,“若我想要什么,我自会去争,去抢,旁人给我再多,终归算不得我的。”
“至于你,小鬼头,那我也为你布一场梦吧。”
“但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就全由你自己来看了。”
话刚落下,迷雾渐浓,清脆的铃声一下接着一下,眼前逐渐发昏。
姜妤捂着头,强行咬住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清醒下去。
到底还是没能捱过这睡意,径直往前栽去。
*
“喂,你也是来参加这次选拔的吗?”面前的男童推搡着一个女童。
女童个子不高,面容稚嫩,但眉眼生得精致又可爱,粉雕玉琢的一小只。
及肩的头发被团成两个小丸子,除却身上穿的衣服一般,倒有点像哪位仙人座下的道童了。
姜妤揉了揉自己先前被这男童打歪了的丸子头,好脾气地点着头。
男童一身华美衣服,身后还有一群跟着伺候的仆从,眼见姜妤点头,顿时吱哇乱叫起来,“什么啊,本殿下还以为是这次最小的,居然还有别人。”
有人去哄这男童,“殿下,要不要属下……”
他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男童被吓到,让他往下蹲了蹲,而后给了这人一个嘴巴子,“你瞎说些什么呢,谁,谁要你去弄这小屁孩了。”
女童抱着一把比她人还要高的剑,在一旁看得笑得停不下来。
男童见状气得不轻,气闷地冲到一旁,“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人家都要取你的命了,你还笑。”
姜妤又有些委屈地闭上嘴巴,眼睛湿润一下,抿着唇,露出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
男童,也就是束宣逐渐不好意思起来,但他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向这么一个小小的庶民道歉。
束宣撅起嘴巴,想到一会儿大不了让人给她一些金银珠宝就好了。
这才心虚地大摇大摆带着一堆人离开。
只留下最开始说要取姜妤性命的男子。
他阴恻恻地看着姜妤,但附近还都是人,不好在这直接动手。
他拉了拉这小女童,尽量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但只要一想到这人让他在皇子面前失了脸面,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姜妤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纯净的像一汪清泉,“我不是谁家的,我只有剑。”
原来只是个孤女啊。
男人看了眼她手中抱着的剑,没有太当一回事。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这面前的小女童。
嘴边挂起一抹邪笑。
仔细一看,这女童长得真不差,甚至比起皇室中那些精心教养过的公主也不赖。
脸蛋白净,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卷翘。唇瓣红润润的,牙齿也素净整洁。
看起来不像是吃过苦的。
男人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却没太深究。
“小姑娘,你可以跟我到其他地方去吗?”他眼中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姜妤眼睛眨了眨,像是没有发觉出来,还在劝他,“不行哦叔叔,我来这是有事情要做的,所以不能跟你去。”
男人心中烦闷地想,能有什么任务,不就是撞仙缘的。
就这么个没他腿高的人,仙山上的仙人能看上吗?
但他还是耐心地问,“你有什么事情啊。”
姜妤笑眯了眼睛,唇边那两个小梨涡又一次显现,“我生来就带着使命的,有人指引我,让我来这里。”
她指了指山上。
年纪不大,还神神叨叨的。
男人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做主了样子,“这样啊,我其实也带着使命,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聊聊吗?”
姜妤手中的剑颤抖了下,男人没注意。
姜妤叹气了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好吧。”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叔叔,你最好说清楚,你有什么使命哦。”
她跟着男人走,身后其他来求仙缘的人也只是冷漠地看了眼,全没放在心上。
人性的冷漠,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等再过了一阵,那女童又重新抱着剑回来,身后没跟着那男人。
有人奇怪地看了眼,却没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姜妤的衣角。
觉得诧异,先前姜妤身上有这块血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