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了,梅小楠一边擦着嘴,一边开始述说自己的经历。
“我本来没打算出门,但是……”她皱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道:“但是我发现酒店床单上有血迹。”
“有血迹?”戈馥愣住。
梅小楠点了点头,有些尴尬道:“量不多,就黄豆大小,大概是上一位女性顾客不小心留下的。”
“我当时找了服务员,要求他们为我换一套四件套,但是对方却一脸抱歉地说酒店的四件套都是统一送去一家干洗店进行清洗的。本来每天早上会将清洗完成的四件套送过来,但今天因为一个路段的坍塌,那边表示无法按时送来。酒店老板跟那家干洗店的老板是朋友,当时索性说还是明天送来吧,今天出行太危险了。那边经理很通情达理,说今天因为下雨,顾客都待在酒店没有出去,所以他们人手很忙,提出我自己出去买一套四件套,只要在300欧元之内,都可以找他们报销,并且过后四件套我可以带走。”
说到这里,梅小楠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300欧元不少了,我当时犹豫了下便答应了。之后……就是你们都知道的了。”
戈馥蹙眉,“你住的什么酒店?”怎么这么糟糕?床上用品不是该在顾客退房的时候就进行更换的吗?
别是什么小旅馆吧?
“是一家家庭式酒店,规模也不小,除了那点血迹,其他并没有问题。我也看了,那血迹是没洗干净,而不是没洗过。”梅小楠小声为酒店辩解道。
她是真不觉得酒店有什么,若非自己倒霉遇到打劫的,这事早完美解决了。
戈馥有些无语。
她自认不喜欢刁难人,但遇到这种事,也不会像梅小楠这样为对方找理由。
——她是真的很好很好。
“你被抢了什么东西?”
闻言,梅小楠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忧愁道:“我的护照证件,还有银行卡以及兑换的现金都被抢了。”
银行卡?
戈馥蹙眉。
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梅小楠道:“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就已经打电话挂失了。”
那就好。
至于护照证件的问题……
戈馥道:“不用急,明天我带你去一趟大使馆,咱们通过大使馆报个警。像这种打劫的往往都是地痞,当地警察跟他们经常打交道。想要把钱要回来不容易,但护照证件这种不难,毕竟这种他们拿去了也没用。”
当然,要是个人去报警,当地警察根本不会当回事,但大使馆出面却是另一回事。
这方面,戈馥很有经验。
毕竟上辈子她也在异国他乡弄丢过护照和证件。不过她的运气可没有梅小楠这么好,一开始她不懂,独自一人跑去当地警局报警,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明白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梅小楠确实放松下来,不过却担忧道:“明天不是画展开始了吗?你有时间去大使馆?”
“当然有了。”戈馥道:“我又不用成天待在那儿。”事实上,七天画展,她只打算在最后一天以画家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目光中。
幸好,当天晚上梅小楠什么事都没有,既没有发烧也没有感染。
梅小楠受了伤,本来戈馥的意思是让她休息两天,等休息好了,再去看画展的。
但是梅小楠却没有同意,“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它。”
事实上,她并不是没见过《濒死的女孩》这幅画。
第一次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她恍若被人迎头痛击了一番,整个人都呆呆傻傻,无声哭泣到几近昏厥。
自那之后,不论她如何要求,戈馥都再没有让她看到这幅画。
本以为第二次看,自己的情绪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失控,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只是不同于第一次,此次的梅小楠并没有呆住,她近乎冷静地看着画中的自己。但即便如此,眼泪依旧汹涌不绝。
很快,梅小楠的异样就引来了画迷们的注意。
“她跟画上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戈馥这会已经在开始拍摄婚纱照了,当然,面对那些画迷的好奇询问,她只说是cassiel的画迷,所以才选择在对方的画展上拍婚纱照圆梦。
——并不是所有画迷都能认出自己喜欢的画家的,更何况戈馥出境时的妆容都很日常,此时因为拍婚纱照却是盛装打扮,被认出来的几率并不高。
闻言,好些画迷露出恍然、羡慕和懊恼的表情。
——懊恼的显然是那些跟男朋友或者老公一起过来的女画迷。
听到消息的时候,戈馥提起婚纱裙摆就赶了过去。因为冲得太快,要不是洛尧森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她估计得摔一跤。
被包围的那一瞬间,梅小楠是慌的。
然而……
“你是画中的女孩对不对?”
“cassiel是以你为原型画的这幅画对吗?”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故事,你能跟我们讲讲吗?”
“是啊,我总觉得这幅画中有什么故事?你的眼神实在太触动我了。”
“是啊,我只要对上她的目光,就会心痛得无法呼吸。太不可思议了,我跟初恋男友分手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
大概是看到她是黄种人的关系,这些人都没有飚法文,而是选择用英文跟她沟通。
实际上,以梅小楠的英文水平也没能听懂所有的话,但她看到了他们眼里善意的好奇和渴望。
急速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平复起来,她忘了近两年对陌生人的恐惧和不自在,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始用英文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回忆,但如今却觉得,回忆终究是过去式的,是被她抛弃的。
没什么可怕的。
梅小楠的英文叙说能力显然很有限,然而,她眼里随着故事讲述而流露出的各种情绪却动人极了。
画迷们专注地看着她,不愿意错过一秒。
等她讲完,现场一片安静。
没有人开口安慰她,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画迷往往都不是这般喧腾的性格。
最先动作的是一个五十多的红发女士,她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住梅小楠。
她说:“孩子,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