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门迈出一只脚,沈怜星顿在了原地,抬头望向凉亭。
凉亭中,一道身穿蓝裙的秀丽背影,端坐在石凳上,她一头青丝垂于地面几寸位置,在她身前横放一把古筝,一双素手轻拨这琴弦之上。
一曲清越入耳之音萦绕这院中,琴声很淡,似远似近,揪住了听者本心,剥开记忆。
沈怜星她不懂琴音,但她却从中听出了些许萧瑟之意。
这萧瑟并非自身,而是一种心的变化,更像是直指这人间疾苦,以琴音诉说这世道的不满,上天的不仁。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怜星越发好奇柳玉珊的过往。
把疑惑压在心里,转身关上房门,迈步走入凉亭中,望着这越发清晰的背影,此刻她好像明白了当初甄月婵的那句话。
但她和甄月婵又有不同,甄月婵所指是小家,而此女的琴音明显所指大家。
“你虽然不能托起更多人,但你已经尽力了。”
沈怜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柳玉珊双手一顿,意外的回头看了沈怜星一眼,脸上露出微笑。
“不过是些空发感叹罢了。”
她说着从石凳上站起了身,略一整理衣裙,秀步朝凉亭外走去, “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爹。”
沈怜星双颊一红,“啊?会不会太快了?”
见柳玉珊回过头疑惑的看着自己,沈怜星连忙解释道,“没事,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柳玉珊点头解释一句,“我爹不喜欢有外人进府,不管是谁,都要让他知道。”
沈怜星有些意外,看这府邸的规格,足以说明其身份地位,但如此人物,竟然还会在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事情。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俩人前后一路走着,左右绕过了几个院子,远处一个微弱的黄光,越来越近。
等走到近前,沈怜星才看到,这是一位老妇人,她此刻手里提着灯笼,见到柳玉珊施了一礼,“二小姐!”
“把灯笼给我,你去吧。”柳玉珊点头从老妇人手里拿过灯笼。
那老妇人连忙称是,转身离开。
“玉珊,我来吧!”沈怜星快步走到柳玉珊身前,从她手里抢下灯笼。
柳玉珊点头,没有阻拦。
刚一拿在手里,她就柳眉轻皱了一下,这灯笼很沉,至少四五斤的样子,明显是实木打造。
她双手提着灯笼,渐渐有些吃力...
她走在柳玉珊身边,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地方,路过左左院两层台阶时,脚下绊了一下,灯笼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朝前摔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但这个时候,一只素手揽住了沈怜星的腰肢。
幽暗的黄光旁,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沈怜星感觉到自己心跳砰砰加快,她轻咬下唇,极力克制想要亲上她双唇的举动。
“你没事吧?”柳玉珊柔声开口问道。
她说话时,扑鼻的热气落在沈怜星的脸上,原本略有一丝红晕的脸上,又更红了几分,她抑制止住心里燃烧的火。
“没事,谢谢!”
柳玉珊点点头,把沈怜星扶起来,两人都是女人,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沈怜星的神色有些怪异。
两人各有心思之时,一团火光引起两人注意,掉在地上的灯笼自燃了起来,烧坏了几棵花植根。
沈怜星突然捡起地上的灯笼,但此刻已经自燃了一半,已经晚了。
“快丢出去!”柳玉珊从她手里抢过燃烧的灯笼,快走几步,丢在一旁的池塘里,水里发生吱吱的响声,随着便是一阵白烟升腾。
“玉珊,对不起!”沈怜星走到柳玉珊背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刚认识一天,就给人家找这么多麻烦。
“无妨!你人没事便好。”柳玉珊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走吧。”
她转身朝另一条道走去,没一会儿,两人走到一处更加宽广的院子,这里明显是这府内正院,还没进入厢房,两人便听见一道哭声响起,这声音是男音。
柳玉珊眉头轻皱,秀步略快几分,刚要迈步进入正房,一道身影突然跑了出来,把沈怜星差点撞到。
那身影刚跑出两步,却被柳玉珊拽了回来,这是个少年,八九岁的样子,身着一件白色凉衫,生的虎头虎脑,此刻一脸通红,显然是被谁气得不轻。
“二姐,你放开我!”少年看到柳玉珊明显老实了很多,脸上的怒气竟凭空消散了许多,甩了一把衣领,却没甩开柳玉珊的束缚。
“又惹爹爹生气了?”
柳玉珊扫了少年一眼,松开了素手。
这少年一脸不忿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去看柳玉珊,怒声叫道,“是他先惹得我!”
“沐榆!”
少年说话之时,从他身后正房内走出一人,这是一个身材偏瘦,身穿鹤氅的中年文士,此人相貌平平,但面相间却带一股威严。
看到中年文士走出,柳玉珊向其略一施礼,“见过爹爹!”
中年文士看到柳玉珊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沈怜星,只是停留一瞬便收了回来。
柳玉珊看到那少年还是撇过头不说话,一手把他拉转过身,开口道,“沐榆,还不快跟爹爹认错?”
柳玉珊语气平淡,但落在少年耳中,却让他一个哆嗦,有些畏惧的看向柳玉珊一眼。
柳沐榆作为柳圣先唯一的儿子,平时性格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二姐。
他委屈的看向柳玉珊,“二姐,都是他!都怪他踩死我的了黑武!”他说着一指正房内站着的柳圣先。
柳玉珊眉头一皱,一个耳光打在柳沐榆脸上,“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柳沐榆被打了一巴掌,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却丝毫不敢还嘴,他哭声道,“不可随便伸手指人...”
“你指的是谁?”柳玉珊质问道。
柳沐榆揉着眼睛,看着正房的中年文士,“爹爹。”
柳圣先看着柳沐榆,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己夫人正是因为这个儿子难产而死,他平时繁忙,对柳沐榆疏于管教,这才养成了他这个样子。
他抬手制止了柳玉珊,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落寞,“珊儿,此事的确是我的错。”
“爹爹,您就是太宠他了!”
柳玉珊说着又是一个耳光打在柳沐榆脸上,“子不言父过!我没教过你吗?一只蛐蛐而已,死了便死了,再弄来一只便是。”
柳沐榆被突然的又一巴掌打的更委屈了,哭声越来越大,回荡在这院子里。
“妹妹!何必如此动怒!小榆还小,做错了出言教训一番便是。”
一道柔媚的声音在这院中响起,在这院子门口走出一人,这是一个年轻女子。
此女身着一套红衣罗裙,长裙拖行,走来之间袅袅如烟,青丝缠绕盘起,留于后背三尺,其脑后漆黑如墨,横斜钗三支火红发簪,姿色之美,堪称绝伦,一双凤目更是媚态夺人。
女子的出现,让的柳沐榆的哭声一顿,他想也不想,转身就朝红衣女子跑了过去。
“大姐!二姐她又打我!”
柳沐榆一把抱住女子腰间红裙之上,把柳玉珊的种种不是都说了出来,似有这红衣女子在,他便无所畏惧一般。
红衣女子笑着点头,素手摸了摸柳沐榆的头,拉着他朝正房门走来。
夜晚这黄光之下,沈怜星看清这红衣女子的相貌时,眼瞳收缩了一下,因为这女子的相貌她见过,就是她和月婵两次遇到的红衣女子,两人的相貌完全就是同一人。
“见过爹爹!”
红衣女子走到近前,朝柳圣先施了一礼。
“仙儿回来了,此去可有收获?”柳圣先含笑点头问道。
柳仙儿摇了摇头,“爹爹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闻言,柳圣先摆了摆手,脸上略有疲惫,“乏了,晚饭就不必喊我了。”说完便一边朝厢房走去。
“姐姐,你若再如此惯着他,我日后便不管了。”柳玉珊看着柳仙儿,语气却是柔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