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炙热,烈日当空。
知了叫,早谷黄,幺姑娘挑水泼稻场。
田野里翻金浪,秧田里泛绿波,人欢牛叫,一年一度的双抢就要打响了。
坐在家里都汗流浃背的时候,迎来了农民一年中农民既高兴,又痛苦的日子。
丰收的喜悦与烈日的折磨,地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每年都要经历一次。
放眼望去、眼前黄澄澄的稻子一片片的都已成熟。
陈继明家随着“双抢”的到来也更加忙碌了,其实以陈继明家现在的收入情况看,完全没有必要去种田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送货,鱼货的送货量一直稳定在之前所预计的1000斤左右。
后来还加上了菜园子里吃不完蔬菜,而蔬菜的送货量也达到了七八百斤,但蔬菜的价格很低才两三毛一斤,当然大部分也是从村里面收上来的,主要是给那家“君悦大酒店”供货。
在送货的一个月之后,陈父陈母在家里把账一算,自己都吓了一跳。
除掉所有开支,毛收入都接近元,短短一个月时间就纯赚了元。
对当时的农民来说,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以前陈家种田的收入来算,一年下来收入大概在2000元左右,平均下来一个月就200多块钱,这就是当时农民的现状与收入。
一下子就成为了两个万元户,陈父陈母在激动与喜悦的同时,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不安与惶恐,在迷茫中夹杂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在7月13号这一天,天还蒙蒙亮,陈继明在陈母的由轻到重的呼唤声中醒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很不情愿的从蚊帐中钻出来。
慢吞吞地走向后屋的茅房,解决一夜憋的尿,接着听着大人的唠叨声,喝下一碗粥,赤着脚跟在大人的背后,双抢期间的一天就这样拉开序幕了……
什么?你说七岁的小屁孩能干嘛?
双抢抢的是节气,抢的是时间,上至80岁的老翁,下至五六岁的孩童,能帮忙的都要一起上。
误了节气,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代表的一年收入的减少,还会被村里人笑话的。
其实陈继明也干不了什么大活,把割好的稻穗放在一起,这就是陈继明的活。
现如今农村机械力量没有,畜牧力量缺乏。
不客气的说全村都没有一辆拖拉机。
而养牛是一个细致活,因为养牛是生产工具而不产生经济效益,需要时才有用,不需要时是拖累。
就注定不可能说每家每户都养一头牛,对缺乏劳动力的农村来说不现实,所以一般都是五六户人家一起养一头牛的。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陈父与陈母无疑是经验老道的割稻老手,手持一把铮亮的镰刀,顺着水稻倒伏的方向将其一一割断,然后再一把一把的理好,两把一堆。
一片片金黄的稻穗不见了,一块块稻田在镰刀咔嚓声中露出,一节节齐整的稻桩。
而陈继明头上早上陈母给他戴好的草帽,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脸颊上的汗水夹杂着灰尘,一滴一滴的流入到大地。
此时,陈继明正撅着屁股,聚精会神在地里挖着什么?
突然,在陈母的一声声暴喝与催促中,陈继明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小铲子。
带着不甘与怨气继续加入了与大哥陈显勇的抱稻的大军活动中。
在陈继明的记忆中,从最初的斛桶到脚踩的打谷机,好长时间都是他和大哥都是专职抱稻铺,弯着腰把一把一把稻谷从泥里抱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田里来来回回,将稻穗递给大人或堆在一起。
现在的农村大多使用的是脚踩的打谷机。
到后来慢慢演变成用牛拉着石磙,用石磙碾或用拖拉机拉着石滚碾。
然后是烧油的打谷机,这东西在农村还没有。
然后到收割机,得到十几年之后。
这是科技的发展与社会进步的结果,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演变而来的。
到了中午,避过一天中最炎热的时间,全家人一起回到家中,陈母准备了一桌丰富的午餐,因一上午劳累而饥肠辘辘的身体,补充一下营养。
陈家因为现在有了钱,在生活上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桌上鸡鸭鱼肉俱全,甚至还有牛肉。
吃过午饭,稍稍小憩一会, 在陈母的一声声吆喝与催促中,安排起了一家人下午的工作。
“显勇(大哥),你下午还是一样的,去帮你老爸抱稻穗,今天割的稻穗都要打出来。”
“幺姑(陈继明爱称),你下午就在家吧。晚饭你来做,菜我中午做的都还有,把饭煮好,炒个青菜就可以了。”
“来鱼货了,你收一下,账记好,到时候爸爸妈妈好算账。”
收鱼货记账这个事,陈继明已经干了很多回了。
家里忙的时候,陈父不在家时,陈母文化水平又不高,每次都是陈继明记账。
甚至陈父陈母记完账,结算时都要陈继明检查一下。
陈母话音刚落,大哥就急忙表达了他的不满:“我也不想去地里,我在家做饭,收鱼货,让弟弟去抱稻穗。”
陈母没有说话,瞪了大哥一眼,就急匆匆地拿起镰刀,催促着大哥向前边的稻田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群从家里出来,走向田地开始抢稻工作。
陈继明在陈父陈母走后,继续躺在凉床上,准备继续睡一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天气的炎热,炙烤着大地,也折磨着辛勤劳动的人们,包括在家休息的陈继明。
有着前世记忆的陈继明,有点受不了这朴素而艰苦的生活,出门就是开车,家里有空调,工作有空调。
想要适应一个与记忆中格格不入的生活环境,让陈继明的生理与心理上都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他想前世的手机电脑,想出门的车接车送,想办公室的奢华精致,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甚至想出门就是水泥路,想他温柔贤惠的妻子和可爱懂事儿女,想……
想要逃离,去追逐他记忆中的生活,想变成一只蝴蝶,飞呀飞呀,飞向前世的繁荣与富强……
躺在竹床上的陈继明,突然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跑下床去卧室看了一下挂在里面的挂钟,已经四点多钟了,急急忙忙的开始准备家里的晚饭,哼着一首后世的歌曲,“我要飞的更高,飞得更高……”
没有电饭锅,没有电磁炉,没有燃气灶。
但烧煤的炉子是有的,平常是不烧煤的,烧煤只是在农忙与过节时才用,大部分时间是用的稻草和夹杂着一些木材。
其实木材也很少,因为陈继明的家乡是江汉平原,雨水充沛,粮食作物的生长环境好,土地又缺乏。
缺乏的原因当然是人口基数大了,所以大部分荒地都开垦成了良田。
陈继明听他的爷爷说他小时候,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大片的竹林与林地,甚至还有大熊猫出没,但陈继明是肯定没看见过的。
有着前世记忆的的陈继明,肯定是会做饭的,至于说七岁的小孩会做饭不合理?
在陈继明的记忆中,他之前六七岁的时候也开始做饭了,至于好不好吃不重要,只要是熟的能吃就行,因为年纪太小,还烧穿过几个锅。
此时的陈继明,正坐在厨房门前,双手撑着小下巴,一边看着炉子上的火,一边等着送余货的人来。
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天黑之后一会,陈继明的大哥陈显勇,撒着脚丫子跑来。
“弟弟,饭做好没有?”
跑进厨房,看着桌上的菜,拿起一块中午剩下的鸡腿就往嘴里塞。
“早就做好了,哥,你怎么回来了?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陈显勇道:“妈说可能要很晚,要我把家里的两个手电筒拿过去。要你如果送鱼货的来了,把账记好。”
说完,又拿起桌上的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匆匆忙忙的跑进家里这两个手电筒,向田地里跑去。
陈继明,在家里等呀等的,没电视,没手机,没电脑,穷极无聊。
只能坐在大黄身上,逗着家里的大黄狗。
一直到半夜10点左右,送鱼货的几个伯伯,才陆陆续续过来了。
最先过来的是陈继明的姑父。
“继明,你爸妈呢?今天的鱼货和蔬菜怎么办?是你来称重和算账吗?”说完还摸了摸陈继明的小脑袋。
以前村里人和亲戚朋友,都是叫陈狗儿、陈狗儿的。
自从陈继明帮家里开了鱼货生意和看见他算账记账,做的比家里大人还好,有模有样的。
就都改叫大名“陈继明”或“继明”了,“继明”一般都是亲戚叫的,这样显得亲切。
“嗯,姑父,我爸妈还在田里,没回来呢。今天让我给你们称重与算账。”陈继明昂着小脑袋说道。
“姑父,今天怎么都这么晚?我都困了”说完,拿出称递给姑父。
接着道:“还要麻烦您自己称一下,我看一下秤。”
现在可没有电子秤,磅秤陈继明家也没有,只有那种一个钩子的杆秤,需要把货物提起来,这陈继明可办不到。
姑父抽了一口烟,道:“嗯,这不是农忙吗?你三伯他们的都送过来没有?”
“哦,您是第一个来的,他们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送,到现在都还没来。”
陈继明看了看称:“好了,都给您称好了,鱼货一共是216斤,蔬菜183斤,您对一下,看对不对?”
接着到:“对的话,我给您记账了,到时候我爸妈给您结账。”
”姑父,现在双抢这么忙?你们忙的过来吗?如果说忙不过来,我们这边就另外多找几个人的。”
接话道:“忙得过来,怎么忙不过来?再忙,这个是不能放下的,这可比种田强多了。”
陈继明想了想也是,突然发现一个能彻底改变自己家命运的事,怎么可能会放下呢?
陈继明摸了摸小脑袋:“那好吧,您和姑姑,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账都给您记好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陈继明的姑父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嗯,那我走了,到时候忙完一起结账吧,跟你爸妈说一声。”
说着话,三伯他们也陆陆续续送货来了,然后陈继明开始称重记账。
陈父也推着独轮车,上面绑着用麻袋装着一袋袋的稻谷,陈狗儿的大哥在旁边照着亮,独轮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晃晃悠悠的往家里面赶。
陈父回到家,把一袋袋装好的稻谷,放在场面的棚子下,然后继续往田里走去。
如蚂蚁搬家似的,把今天收割的稻谷一袋一袋的往家里运。
趁着天气好,太阳大,明天可都是要晾晒脱干水分的。
现在可不像后世,到处都是水泥铺地铺路,到处都可以晾晒稻谷。
现在除了自家的场院之外,没有地方可以晾晒稻谷。
所以晾晒的地方也是不够用的,必须抓紧时间,只要收割之后,每天都要轮流晾晒稻谷,以保证其质量。
不管是交公粮还是买给镇里的收购站?
对于质量的要求是很高的,水分没达到或有瑕疵,别人根本不要,就只能留着自己消化。
不管是个体还是集体,那些收购粮食的人都牛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