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外地人去安州走一趟,睡觉都得睁一只眼,要不然被人绑了都不知道。沈公子你们安州往北有个镇子,名字叫四方镇的,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沈立禾:“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那好像挺穷的,除了这个好像也没什么了,他们怎么了?”
“这个镇子以前特爱抓外地人献祭,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事了?”
沈立禾:窝草你个老登,你说话小心点!
“没听说过!钱掌柜听谁说的?我家安州本地的,根本没听过这个事!纯属造谣!”
四方镇本地人彻底破防。
沈立禾没想到最后瓜落自己家,他们镇子都够偏僻了,没几个外出打工的,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宅死一个地方,怎么还有给他们造谣的啊!
钱掌柜:“外面都这么说,听说十几年前,他们那的人还弄死了一个县令,那可是父母官啊,说弄死就弄死了,可怕得很!”
沈立禾:“那是那县令贪赃枉法,上任后收受贿赂,把人往死里逼。本来小老百姓过得就不好,勉强活着的样子,他连个生路都不给留,再老实的百姓也是有血性的,当然要第一个杀他泄愤。”
钱掌柜听着有点愣愣的,“不是说是百姓为了求雨,才把县令杀了祭神吗?”
“求什么雨?四方镇就没旱过!那边林地多,靠近襄江内河,地下水也丰富,怎么可能会干旱。”
钱掌柜露出手机第四个表情包的样子,“奥~,原来如此。”
沈立禾:“安州那边的百姓虽然沉迷烧香拜佛,但还不至于枉顾人命,要不然那码头人来人往的人,也不会是外地人居多了。生意人都惜财惜命,真是虎穴狼巢,他们怎么可能还往里去呢。”
钱掌柜:“确实有道理。看来老夫误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事境迁物是人非,安州已不是我记忆中的安州。
老夫多年不曾改观,实在是个老顽固,惭愧惭愧,今日还要多谢沈公子指点迷津啊。”
沈立禾:“钱掌柜言重了,你不嫌我年轻话多就行。”
钱掌柜略过这一趴,顺势开了个新话题。
“不知道沈公子来京城是访友还是做生意啊?”
沈立禾两手一摊,“钱掌柜,你看我像经商的料吗?我就是来京城读书的,我还有几个弟弟跟我一起来的。我们家里人多,在京中花销快得很,这不是手上零钱见底了,我赶紧出来换几个零用钱,好日常买点口粮饱腹。”
钱掌柜:“原来沈公子是个读书人,怪不得文质彬彬的。沈公子刚来京城的?我听着沈公子的京话十分不错,不仔细听都听不出安州的口音。”
沈立禾:“是刚来没多久,才安顿好房子。我家里有个京城户籍的老师,所以学京话学得快。”
钱掌柜:“原来如此。”
钱掌柜豪饮了半杯茶,组织了一下语言,“沈公子,在下是个粗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沈立禾坐直:“请钱掌柜直言。”
终于要说到点上了。
“不知道沈公子要兑换的银锭可否让老夫看看啊?”
沈立禾:“当然。”
沈立禾早就准备好了,从袖筒里取出他的钱包。
这是路摊上买的大荷包,买一送一,装他的贬值大元宝刚刚好。
沈立禾直接往桌子上一倒,两枚大银锭落在实木桌面上,发出的沉重的‘咚咚’声。
钱掌柜听见这动静就笑了,他捡起一个银锭,查看银锭底部的印,在手上掂了掂分量。
“这是最早的安州银锭,看来沈公子祖上很发达啊。”
沈立禾:“还行,现在败落了,不比以前。万亩良田,现在只够嚼口,背靠襄江,码头尽归他人之手,林地连绵,现在也不过几个山头,勉强活着,活着勉强。”
钱掌柜听完,已经说不出话了。
“沈公子稍坐片刻用杯茶,老夫出去取件东西,去去就来。”
沈立禾:“钱掌柜请便。”
钱掌柜匆匆离开内间,就剩沈立禾在屋里闲坐,一会他就站起来去看墙上挂着的字画。
这幅写得好啊,连绵不断,结构灵活多变,他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这幅就严谨不少,笔画清晰,比例匀称。沈立禾用手指虚指着,数了一下,不得了不得了,他不借助笔记就认出了二十七个字。
系统:‘你长点心吧,那个钱掌柜出去这么久估计是查你去了’
沈立禾:‘也可能是老年人尿多,他喝进来咕嘟咕嘟喝水,上厕所也是难免的。”
系统:‘你刚才跟那个钱掌柜的描述,感觉你家以前很牛逼的样子。回头你的牛皮被人识破,我看你怎么收场。’
沈立禾:‘我也没说瞎话啊,我们家以前确实牛逼,我曾祖购置的那些田地没有万亩,也差不多了,这不是让我曾爷爷卖了,换钱换林地了吗?”
系统:‘人家安州码头关你什么事?八百年坐一次船,还让雷把船劈漏了,你们好像还没赔人家钱。’
沈立禾:“四方镇归安州管辖,安州靠着内河和襄江,码头全在别人手里,这都没错呀!只是用了一点点语言的艺术。”
系统:‘我看你就林地比较写实。’
沈立禾:‘对,还有勉强活着,活着也很勉强。’
系统:‘你家条件够好了,从小没饿过肚子,你妈也不用生完就下地干活。’
沈立禾:‘生完就让人下地,那还是人吗?我肯定不会让我老婆这么受罪。’
系统:‘你都出家了,你还想娶老婆呢?’
沈立禾:‘我只是出家,又不是出殡了。桃花开了,不谈恋爱,是会遭报应的。’
系统:‘你不是喜欢大姐吗?’
沈立禾:‘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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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禾在屋里跟系统斗嘴,窗外有人对着他暗中观察。
钱掌柜和他们钱庄的少东家站在院子里,通过大开着的窗户大大方方地观察沈立禾。
俩人看着沈立禾品鉴墙上的字画,最终站在一张行书贴前,还用手虚指着字帖上的一字一句,看得出来,他很懂。
(沈立禾:不得了!这张我认得二十七个字!)
钱掌柜:“那挂的是前朝末年黄道人的行帖,是他晚年途径安州写的【风度襄江帖】,也是那屋里唯一一副名家真品。”
少东家若有所思:“黄道人留下许多惊世名作,他曾在安州出任知府,可惜棋差一着,仕途折在安州官场,旧地重游,数不尽的风霜惆怅,这帖就是那时候写下的。”
钱掌柜:“刚才听这人提起祖上,感觉他家富贵至极,在安州关系也很复杂,在当地不是地头蛇也差不多了。只是他又说他姓沈,我从没听说安州还有个沈家,往前数几十年,也没听说过有这门显赫的门庭。”
少东家:“钱掌柜你看这人,你都离开这么久了,他还气定神闲,沉得住气,甚至还有心思品鉴字画。他能一眼认出黄道人的真迹,可见他也是家学渊博。‘沈’大概不是真姓,可能家里败落了,就化名为‘沈’姓,在外方便行走。”
少东家分析的头头是道,钱掌柜很容易就被他说服了,再加上他做了几十年的钱庄掌柜,生了一双富贵眼。
钱掌柜十分肯定地提供了主观佐证,他赌上三十年的掌柜经验,“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实这人站在那,我打眼一看,就感觉他是朱门绣户培养出来的子弟。”
“怎么说?”
钱掌柜组织了一下语言,“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一直看我的眼睛,不管他嘴上怎么说,他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情绪太稳了这个孩子。”
少东家:“有点道理。”
钱掌柜:“那少爷,他拿过来银锭要不要给他兑换?换多少好呢?”
少东家:“二百两而已,给他换了,损失的钱全记我名下。”
钱掌柜有些急了,“少爷这可是将近一百七十两的损失,老爷看到了账肯定会...”
少东家摆摆手,“无妨,就按我说的做,一百七十两我还折的起。”
钱掌柜:“是。”
结果他刚走出两步,又被叫住了。
少东家:“等等。我想亲自去会会他。”
俩人来到了门外,少东家率先拉开遮挡视线的帘子进去,钱掌柜随后。
沈立禾听到动静,回头一看。
出去一个,回来俩个。
沈立禾:出去取件东西?
刚才借口去拿东西的钱掌柜,现在手里空空,真是拿了个寂寞。
“沈公子,这是我们林丰钱庄的少东家。”
少东家:“在下林耀祖,幸会幸会。”
沈立禾听见这名字眼前一亮,看耀祖的体型,也很符合刻板印象,很富态。
沈立禾:“在下沈氏林行的沈立业,幸会幸会。”
本来想叫光宗来着,但怕光宗是耀祖的哥。
两人相互见礼,然后耀祖就找理由把钱掌柜打发了。
钱掌柜笑容得体退出群聊。
耀祖:“沈公子上京是经商还是游玩啊?”
沈立禾:“两者都是,不过最重要的求学,京中名师多,而且这里文风鼎盛,我才疏学浅,来京中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耀祖:“我听钱掌柜说,沈公子是安州人,安州是个好地方啊。”
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沈立禾很震惊,你的掌柜刚才可不是这么宣传我老家的。
耀祖:“那里山美水美,风景好,风土人情很不一般,我很早就想去看看了。”
说得真好,但安州只是偏,它可没有山,耀祖你编的时候能不能看一下地形。
不管揭不揭穿你,本地人都很尴尬。
沈立禾一本正经的瞎编附和他,“游山玩水,林公子好志趣。如果有朝一日,林公子去了安州,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带林公子看看不同于京城的风土人情。”
“一言为定。沈公子也别一直称我林公子了,我觉得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你直接叫我耀祖得了,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不不不,林公子你看着比我年长,不如你我称兄道弟。”
耀祖:“这个也好,沈弟”
立业:“林兄。”
俩人就着茶水喝了一个。
林耀祖:“沈弟现在住在哪里啊,我听伙计说你要兑换很多零散铜钱,住的远的话,可以用我的马车送你回去。”
沈立禾婉拒,“我住在城外长春观附近,虽然远了点,但我回去可以坐马车。车在城门那,离这也不远,钱我自己带过去就行了,正好路上还能闲逛一会,给家里买点东西。”
林耀祖陷入沉思,自己带,还闲逛?你确定吗孩子?
“200贯呢,很沉的,还是我让人帮你把钱搬到车上吧。”
沈立禾:‘不必,只是要麻烦林兄帮我装严实点,我走路挺冒失的,容易掉东西。’
林耀祖感觉脑子不太够用,那可是200贯啊!我还要咋装才够严实,一个箱子够不够?
系统:‘你什么时候有车了?我这边的账目上没录啊。’
沈立禾:‘艹,你连我的私人生活也要记账吗?’
系统:‘记录一下流水,以后你再跟平台借贷,方便我给你申请一个高额度。’
沈立禾:‘我真是谢!’
系统:‘不谢,快说,你什么时候有了马车,皇帝送的,还是学员送的。’
沈立禾:‘没人送,一会儿去城门蹲着,看能不能碰见学员去上课,让我搭个车。’
系统:‘要是没赶上咋整。’
沈立禾:‘进宫看看皇帝,问一下石灰粉的事有没有立项,顺便蹭一下马车,让他们把我送回去。’
系统:‘考虑买个车吧。’
沈立禾:‘买不了。’
养车太麻烦了,他自己还在蹭饭吃,养了马,让它喝西北风啊。’
钱庄的伙计进来回话,“回少东家的话,钱已经点好了,一共200贯铜钱。”
林耀祖:“搬进来。”
伙计出去后,和另外一个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然后又出去一趟,抬了第二个箱子才搬完沈立禾的二百贯。
两个箱子里,全是黄澄澄的全是铜钱。
林耀祖:“沈弟,你先数数看,没问题咱们就画押。”
沈弟已经目瞪口呆了,200贯,怎么能有这么多!
他本来打算一个胳膊挂上100串,出城再收到仓库里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