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此刻,女娲城天都府。
根据众人的意见商榷之后,此次神白须作为骁卫代表方前往十二门,目的,是征得六门的支持力。
以民众需求,国家意志为主要,向十二门征回向神骁执政党上御执总代理的信任力。
看似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任务目标,可要做,就太难了。
而其余骁卫,双李坐镇半宝川,张策言前往万刃门担任临时掌司,穿林雨音绕梁前往世界政府,面对终焉方的施压。
尽管终焉外交部门已经放弃了进入神骁国追查神白须征御这一国际通缉犯,与其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这不代表世界政府会任由神白须逍遥法外,神骁国要给世界一个说法。
而周登楼,此次作为神白须肃清人的担保人,他有理由且有义务出庭。
而这一次十二门之事,将由点朱砂与神白须共同完成。
之所以没有叫上文治成略的音绕梁,一是因为二人不合,在个人思维上两人总是背道而驰,为避免节外生枝或致使情况雪上加霜,上御执选择派遣点朱砂。
二,是因为世人皆知音绕梁作为罗天政务部门掌司,官位太大,且十二门大多数都是世族出身,面对音绕梁,难免排斥。
为避免口角争执后撕破脸皮,即便音绕梁有手段镇压,可要征得支持力这一事,就难了,所以才派遣了点朱砂随同。
音绕梁同点朱砂二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在政事上一步不让,而后者,却可以因为诸多缘由而选择宽容。
作为文治的音绕梁却杀伐果断不予情理,武治的点朱砂却莫名要好说话且讲情义。
这一点,也是骁卫能在由新主上御执未曾获得众望时能站稳脚跟的主要原因。
越是事关国家大事的,越是马虎不得,政治面前只有民众的利益不受侵犯与国家的未来一直延伸,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
而军政之谈,却可以有网开一面,为避免生灵涂炭战乱连连,除非迫不得已,罢免要比直接杀掉更能解决问题。
止戈为武,真正的战争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刀兵相向是下策之举。
认为死多少人都是死,不如大战一场的虽然也大有人在,可为利益而形成的战争不会存在赢家。
这也是神骁自古以来的戒训,所谓出师不利便是如此,归根结底,战争所需要的经费与人力来源,都是那基层中的公众。
因此,点朱砂,在神骁军政机构中有着等同千年前骐求玉的威望与名誉,在军部机关中,她的决策,就是神骁国未来的延伸。
可仅仅只是一个点朱砂根本不足以兜住神白须在神骁捅的篓子,哪怕她是神骁千年来最优秀的万刃掌司。
而此刻,议会结束之后,众人皆已散去,唯独剩下点朱砂神白须两人。
点朱砂迈着步子直径离开天都府,在那前阶之上向下俯瞰,神白须随后而来,两人一前一后,神白须没有上一步并驾齐驱。
“十二门中,最拥有支持力与政治势力的,莫过于千机门,而其中万枢,武侯,剑起,百晓生,藏药阁,为世族簇拥集团,同盘龙会盘根错节。”
“而在这之外的,无不是置身盘龙同民众民意之间左右徘徊的,分别是柳柏苑,神机,天策,千金瀚,他们的意政见在民众同盘龙之间犹豫不决。”
“一是碍于世族背景而畏惧民众兵戈再起,所以攀附盘龙,二是对当今总代理执政意见不明,保持中立,这其中以柳柏苑为首。”
“而余下的,就是有意同向神骁共事的,云门,洗玉府,这两者属于我方政势,也就不必介入之中。”
“而十二门中,盘龙当今拥有六门的支持力,骁卫仅有两门,白公子,你必须要拉起至少五门才有可能同盘龙对峙。”
点朱砂转身看下身后迟迟没有走上前来的神白须,眼神有些忧虑。
而神白须却神色自若,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并不艰难。
因为在他看来,争取立场之间的交换并不是一件难事,真正困难的,是获得信任,这信任,代表着那些执政方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而临阵倒戈。
即便上御执不会因为政势组织的支持力而倒台,可这对于盘龙的登台,会有莫大的帮助。
在神骁,想要以民意民心民之所向为由罢免一位君主,一位执政者,是相当容易的。
“朱先生以为,其中哪一门能有决定性作用?并不是在政治支持力上,而是在民众心中声望最高的。”
神白须这个问题,顾名思义,投入最大的行动力去征求那一门的信任,而一旦成功,其他多门或多或少就会被牵连。
“如今十二门最深得民意的,是千机门,毕竟千年世袭,皆躬耕于民,在民众心中,千机门有着不亚于历代君王的统治力。”
“可如今千机们轩辕氏轩辕侯乃是盘龙麾下执众,想要得到这一门的支持力,其中各有的分歧恐怕难以合拢,未免痴人说梦,鞭长莫及。”
点朱砂看着神白须,她大致上能猜到神白须的下一句。
倘若第一个不能拉拢,那就拉拢第二大的。
“那就摒弃千机门对骁卫的支持力。”
点朱砂眉头一皱,不解其意,她沉默的陷入思考,很快抬眉一愣,对于神白须的想法,有些欠妥。
“盘龙会之所以会在得到了六门支持力的情况下都还如此野心勃勃,就表明上御出云自己清楚,世族这一组织的存在对于神骁民众而言,根本算不上正统。”
“之所以庞大集结政权组织只是为了压迫骁卫这一保护机关。”
“民众不是白痴,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居心叵测者带领的政治风向,所以这也是上御出云执着争取十二门的原因。”
“无论上御出云有没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上升一个新高度,只要拥有十二门的支持力,就可以完全罢免上御执,这才是她想要的。”
“而骁卫,本就有着民意正统的支持力,又何必去收拢那些世族组织的信任,如此舍本求末的做法岂不可笑?”
点朱砂嘴角一勾,对于神白须的理解更上一层楼,而她内心中某些不确定的也在这一刻落实。
她向着神白须的位置前进几步,主动在他身后,背对着他。
“十二门的势力骁卫当然可以不在乎,因为这对于总代理来说是一份不动产。”
“可十二门的政治压迫是面向整个神骁的,而十二门代表的,是组织政府,他们拥有移动性的支持力,倘若上御执无法稳坐总代理,上御出云的谋划依然可以兑现。”
“如此,又该如何?”
她干脆已经放弃自己之前保留的建议,转而直接向神白须提问,让他接任自己天罡位置的职权,让他去做,去谋划。
“正统,在神骁历史之中,才是真正的不动产。”
“世人真正在意的不是总代理是不是上御执,而是上御执能不能胜任这个总代理。”
“一个本就拥有民意支持的君王可以凭借民众赋予的信任与支持压迫任何一个想要推翻王朝的篡逆者,这是古代君王稳固江山的一种智略,却也是一种弊端。”
“可民众永远相信正统的象征代表,就像李布施说的一样,他们太需要一个明智的领导者带领这个国家。”
“上御出云野心如何?天下尽知,她希望凭借十二门的政治支持力直接压迫上御执退位的手段就是在搬倒正统,用政治身份胁迫民众,”
“而拥有如此强大政势辅佐的总代理的位子,就是栓条狗上去,也同样能治理国家。”
“位子,根本不重要。”
“只要有能力,万里山河触手可及。”
可神白须漏说了一点,就是如今民众对于上御执的期盼渐渐落下,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上御执作为神骁总代理向一个外人求助。
而更大的问题还是,这个外人是一个国际通缉犯。
神骁民众早已不在乎所谓的世族成见了,在他们的历史中,真正最深刻最铭记在心中的,并非那些王爵世族,而是剥削与压迫。
只要阶级的统治仍旧存在,那么斗争与反抗便会永存,这是属于他们的生存方式与精神意志。
神骁民众不会放任一个暴君或昏君治理国家,亦如曾经受到压迫与剥离的他们。
所以他们永远认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必须要德才兼备,仁孝共施,才能大赦天下,俯瞰山河。
哪怕这个人,不属于神骁国也无所谓。
凡是德高望重者,皆可以带领这个国家的历史翻篇,然后走向一个崭新的历史。
可凡有图谋不轨者,不单单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更会被历史千万年所唾弃,咒骂,指责,永远的跪在黑暗中不得翻身。
随着点朱砂的退步,此次十二门之行,领总衔的便是神白须。
他对十二门政治机构的政势超乎点朱砂的预测,她没想到一个置身事外且擅长争凶斗狠的罪犯能对一个国家的政治纷争如此颇有见地。
他设身处地,对于十二门的根本拆析,仅仅凭借个人推测就知晓了当今神骁骁卫十二门之间的芥蒂。
而之所以十二门同正统的骁卫离得如此之远的原因,就是因为世族偏见。
千年前那场民意之争太过惊天动地,民众对于世族以后与王爵权贵的恨意无法想象,而大部分十二门之所以攀附盘龙会,又何尝不是怕坐稳了代理人的上御执秋后算账。
毕竟,上位要想铲除早已没有靠山与底蕴的下位,只不过需要一个欲加之罪的名头罢了。
而此刻,柳柏苑。
琳琅千道,忽如天上仙,高山群岛,峰壁成山林。
正所谓千金不换,万金不拾,说的,就是柳柏苑了。
什么意思?柳柏苑地质群山叠嶂,高峰如梭,这世间还有比这群玉山头更巍峨壮观更价值连城的吗?
坐拥如此天山美景,且如此重山如聚,如何需要去在乎那些凡尘的纸醉金迷?
柳柏苑千年传承,在世间享誉文艺双绝之称,而这府邸,更是人间奇观。
眼下,点朱砂神白须二人已经置身神庭门之下,眼前一座大门紧闭。
神白须看向一旁的点朱砂,大小眼,伸手指了指那紧闭的大门。
“天罡点朱砂的名号这么没面子啊?”
点朱砂罕见的白了一眼神白须,也难怪,乡巴佬第一次入城,见什么都稀奇很正常。
她指了指神庭门上悬挂的一座金纹冷玉砌成的金丝玉鼓,后者若有所思。
“山门不迎山外事,若有求者当此鸣。”
“白公子真以为柳柏苑是什么民间府邸,只要大门敞开俩腿往里头一伸就行了?”
“喏,这玄玉金丝鼓就是你们西方的门铃,不算什么特别隆重的欢迎仪式,毕竟柳柏苑经年沉于幕后,眼下除了政势紧迫,一般山内人不会出山。”
点朱砂伸手指了指悬挂神庭门上的金鼓,笑了笑。
神白须嘴一扯,耸耸肩。
需知柳柏苑千年传承,自古以来,苑主只有一位,若干政势是绝不会参与的。
而如今作为柳柏苑苑主的许青才,千年来第一次打破祖训,涉身入政,反了祖祠堂,将千年的传承一锤砸断。
柳柏苑老一辈的见状都气得半死,纷纷指责这个许青才狂悖无道。
大部分“开国元老”都脱离了柳柏苑自成一派,而那些剩下的,眼不看为净,都退去幕后。
而这,也都是许青才希望看到的。
虽说许青才是同李世卿那一辈的老东西了,可这思想上,却赶得上时代的浪潮,要不然也不可能作为氏族担任十二门一门。
若她许青才没有那洞悉风云变幻的慧眼和慧根,只怕早就在百年前同李世卿的对峙中被神骁民众讨伐的形神俱灭了。
咚————!
眼见神白须没什么动作,点朱砂率先指点。
她摘下腰间红玉,轻轻一掷,砸在那金鼓上铮铮有声。
吱————
随着金鼓轰隆隆打雷般作响,那神庭门大门缓缓迎开。
远看去,群山叠嶂,绿茵茵山峦如画,如泼墨一般。
那群峰在云间筑立,岁月的痕迹肉眼可见,一条条云梯自山腰向上攀去,环环绕绕吹涤着山岗来风。
果真是隐世名门,和那些个盛世之中的名门望族形成鲜明对比。
点朱砂笑着侧身伸手作请,神白须挑眉一动不动,后者知道这是谨慎,毕竟进天都府时,周登楼有介绍过有关那护国大阵的屏障。
而这一次,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等着他拿头去碰。
点朱砂憋笑向前,伸手指了指那胆小的人,而后者,见人平安无事走了过去,也慢慢跟上,只是最后越过门庭之后看了一眼头顶的金鼓。
循序渐进,依山傍水,上登台阶,一步一青天。
风依群山,青接如簇,步履接憧,一步一抬首。
这群山叠绕一躺下来,两人也不过堪堪走到山门府,在那一座庭架于高山腰地之下的一座宅邸。
如同在天都府时看到的建筑风格别无二致,不过这里的梁柱结构使用的是拱形,几乎是一根极为粗壮的梁柱支撑起绝大多部分的门庭。
同神白须在天都府时看到的多条梁柱穿插的结构大相径庭,他大致可以猜到这些结构的架构,却难以想象这工程的复杂。
待到府门之前,有三位女子好似已经恭候多时。
前者黄裙飘飘,头戴玉簪,系发于后,如群山明玉,皓月当空,不入凡尘,美如暇白。
而在她身后的两位青绿女子也大都好似不出凡尘般,冰清玉洁。
“贵客登门,只是苑规严禁山门之人外出门府,有失远迎,还往朱先生海涵。”
黄裙女子上前,先是对着点朱砂躬身作揖,后者只是点了点头。
神白须只顾群山周边风景,未曾去看那三位女子一眼,而后者,亦是如此。
“徐宫主客气了,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没带礼物反而找了麻烦,叨扰山门。”
点朱砂客场式的笑了笑,看了一旁身后的神白须,后者神色自若面无表情。
神白须料定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无需介绍,因为他已经从对方鄙夷与厌恶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只不过那黄裙女子伪装的很好,不过笑面虎。
气氛比点朱砂想象的更尴尬,神白须如今的身份虽说不碍大事,但想必以柳柏苑的底蕴与势力,神白须携白下霁归川一事,怕是在十二门中传了个遍。
神骁政势本就排外,尽管民众与此不便,可眼下那黄裙女子的态度不可谓欢迎。
“小子神白须,不才。”
神白须郑重抱拳。
黄裙女子眉头一挑,嘴角勾了勾,似有不屑。
“两位请。”
她伸手作请,两人这才步过府邸,而那黄裙女子没注意的是,神白须抱拳,右手在上。
步入门庭,映入眼帘的,便是书香门第的底蕴,琳琅满目不计其数的古玩珍品,廊画更是千副如目。
中庭放置一座青铜器制成的方鼎,同七尺高,余宽五六尺,上雕青鸾玉凤,膜拜呈祥。
堂内奇宽,咔嗒声响,围着外堂的屏风开展,青睐徐徐清风,霎时间堂内明敞。
过挺,堂上蹲座一座炉鼎,涎香垂地,好似灵性。
如此一座炉鼎,滚滚而来的檀香非但不及逼人,反而不过几步距离就滢滢而散,令人舒心气爽。
堂中,顶上悬挂一柄剑尖向上的长剑,位于那茶几之上。
茶盘乃是一根垂龙木所雕,奢雅非凡。
而据说这墨龙垂木,乃是一种名为“大水鼋”背上的灵脊所化。
那水鼋乃是一方水脉所赖,据说是天生地养,行于日月之间,如刺状的脊背在山河间穿行,凭借着那水泽灵力生养成根,遂有了这垂龙木。
这木头乃是水鼋精血所化,即可入药,又可作器,据说由那垂龙木所打造的木锏,可削金如泥,断石如吹,可做上上品的灵器。
那这垂龙木制成的茶几,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不仅能滋补养颜,更能益寿延年。
只是至于这垂龙木如何得来,必定是伤了那水鼋性命。
那种灵物天生怀壁,当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珍宝,且成木的水鼋又可谓世间罕有,就是那么一撮垂龙木木灰,都价值连城。
杀生而取物,于佛门所不齿。
其实垂龙木天生枯萎之后会成为一种更为稀缺的灵物,还阳木,传闻能够祛毒除害,可治百病,倘若以灵师之能稍加调理,甚至能够拔高人的灵智,求得仙途。
在锻师的手中,还阳木据说是天下至阳之物,哪怕烧上整整九九八十一天都不曾熄灭,而余烬更能作为器胚的淬剂,抛光成锐,增锋助芒。
只是世人一心求那垂龙木的速效,而偏偏舍弃了这目不能触的还阳木,于此,宁肯一杀,也不愿多等。
“?”
突然,那黄裙身旁的两位青绿女子突然拦下神白须,后者眉头一皱,眼睛一眯,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他索性向后一退。
饶是点朱砂也有些不解,她看向一旁的黄裙女子。
“徐宫主这是何意?”
“朱先生此次是代表骁卫天罡前来十二门征得政见的吧?”
“事态如何,仅您我二人即可,还劳这位公子于堂外等候。”
点朱砂眼睛一眯,神白须自然知道这女子要给自己找回面子,可他却是微微摇头,后者眉头微皱,望了一眼,作罢了。
神白须一笑置之,抱拳后退。
两人入堂,另外两位青绿女子就在堂外守着神白须,说是守,她们却也听说过这位白公子的威名,只是为人仆而身不由己。
所以也是在那两人转身后均是施身万福以敬歉意,而神白须也是拱手作揖一拜,还礼了,那两位女子面面相窥,只是羞赧而笑。
看样子凶名在外的神白须征御也并非世人所传颂的那般穷凶极恶。
“不胜惶恐,我本以为这一次前来访政的理应是音绕梁梁先生,看样子骁卫对于这一次十二门政势态度和上一次,几乎没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性模糊了,依稀记得宝川之行前,盘龙作为十二门领事人被朱先生一人之力退回六门之后,起攻之势渐缓。”
“而现在诸门左右不定,站场的站场,自保的自保。”
黄裙女子斟茶娴熟,两人在茶盘面前一左一右,各执一词。
眼前这个黄裙女子,许燕双,柳柏苑六宫之一,许青才的亲妹妹,同样也是柳柏苑的二把手。
可虽然是亲生妹妹,可许青才不允许许燕双执政,点朱砂心如明镜,其中隐情一看便知。
柳柏苑之内必定出现了分歧,而这分歧事件之大,是许青才一个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搞不定的。
再者,许青才违背祖训,不得老一辈的待见,而同为柳柏苑传代,许燕双就成了众人翘首以盼且有望能够带领柳柏苑重回正轨的下一任执掌人。
柳柏苑六宫,文,画,书,艺,武,技,而许燕双,就是六宫之首的文宫,位高权重且势大力大,说是和许青才平分秋色也不为过。
“倘若来的是那位梁且知,十二门之行的访政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审政,眼下政势情况如何,许宫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怕让外面那位等久了,以他的脾气会破罐子破摔,现今万刃门换了主心骨,那位又深得总代理敬仰,要是怠慢了,小女子可不敢肯定那位发起火来会不会殃及池鱼。”
点朱砂转头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须,此刻那人正双手抱胸站在那尊青铜鼎之前,闭目养神。
可他的心情,点朱砂一清二楚。
许燕双同样向外看了一眼,只是不屑,却也惊奇,并非神白须的身份,而是点朱砂对于神白须的恭维,而且这恭维不似官场的客套。
“难道朱先生真的相信仅凭此一人就能平复持续了千年的削山之乱?”
“自入川以来,此人多生事端,屡次破局,名声臭的都已经传到神骁民间,民众如何,骁卫心知肚明。”
“他带白下霁归川之事,我想神骁当下前众还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点朱砂微微眯眼,她又细细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许燕双,她好似胸有成竹,极有底气。
前众,指的是李布施一行前朝元老,他们的意见要比目前上御执总代理的职位在民众心中更重。
可事实呢?民众绝对承认如今的总代理上御执,只是团团联盟的世族一众仍旧以李布施为首。
“事到如今的情况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神白须拥有治理削山之乱的能力吗?”
“眼下十二门中,又有哪一门有能力参与削山之乱一事?是千机门?还是天策府?”
“外请他人或许投机取巧,可内部的矛盾才是重中之重,民众比我们这些盖章的执政者更清楚如今的神骁谁该说了算。”
“许宫主以为如何?”
点朱砂伸手提起茶盖,看了一眼茶杯中的茶水,沉色如水,却讳莫如深。
“可如今群众政见仍旧掌握在十二门手中,若要名正言顺坐稳总代理的位子,十二门的存在是必要的。”
“小女子以为,如今盘龙势大根深,骁卫未必可及,倘若削山一事处理不当,民众群群激愤,神白须必成众矢之的。”
“如此舍本求末因小失大,实不为也。”
许燕双的意思是,盘龙会并不在乎十二门的那份政治力量,而是肯定神白须压不住削山之乱。
再到那时,根本不需要她上御出云做什么,群众自然会重新拥戴一个更有能力的总代理人。
而眼下除去骁卫辅佐的上御执之外,唯有盘龙会的出云有能力接任。
点朱砂只是嘴角一勾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虽然不知许宫主哪里来的底气如此肯定盘龙,更不知为何那么认定神白须必定成事不足,但,这份自信,委实可贵。”
“如今神骁民众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国家,不,而是上御执和上御出云哪个更有能力担任总代理人。”
“在你们十二门看来,好像你们的意见就真代表了那一票否决权,如此做想,未免天真。”
“盘龙不在乎十二门的政治势力是真,不在乎神白须能不能左右削山之乱也是真,无论柳柏苑怎么做,都对盘龙没有任何影响。”
“神骁之所以拥戴世族,仅仅只是因为你们有戴罪立功的权利,决定神骁政治层次这件事,还轮不到你们。”
“我也大致能猜到许宫主之后想要说的,您会说,神白须同样作为盘龙会上御出云聘请的肃清人,就不怕此人临阵倒戈。”
“而我要说的是,许宫主苑内之争就不必上升到国家层次了,太可笑。”
点朱砂的一番话直接压死了许燕双之后所布置的计划,以至于连同柳柏苑的一份,也都一并打碎了。
她的确想要借助盘龙会的势力挣得柳柏苑苑主的位子,同样也是为了能够入身执政。
有了政权就代表柳柏苑可以脱身世族之见,真正直起腰板在神骁民众的注视之下参政。
可她没想到点朱砂竟然这么干脆,宁愿舍弃当前骁卫的立场也要护住神白须这一中间人的身份。
“既然朱先生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亮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柳柏苑会代表十二门之一向盘龙会尽仕,您此次的访政之行恐怕要落空了。”
“而且,柳柏苑同样会代表盘龙会立场追究神白须外人之身参与神骁国乱之事,这将会彻底拉起民众对当前上御执以及骁卫立场的质疑。”
许燕双起身,看着端坐婷婷的点朱砂说道。
在她看来,神白须参与削山之乱必定会导致神骁内部矛盾彻底崩盘,甚至引起民愤。
而盘龙会的起点对于在这之后的神骁更有益处,无论是从上御执用人不当,还是骁卫立场不作为下手,都扼其咽喉。
“倒是勇气可嘉,可你就真的以为上御出云会在乎一个小小柳柏苑的政治势力?”
“哪怕是如今的十二门,也都是在盘龙会脖子底下过日子,你想劝回许青才的心情我固然理解,可如此作为,必定会致使柳柏苑同民众势如水火。”
“柳柏苑在盘龙同骁卫的争执之间本就自身难保,许青才又何尝不是害怕事后盘龙会落得同千年前世族之乱一个下场?”
“你如此玉石俱焚的做法,岂不愚昧?”
“若人人都想一家独大,这天底下万万黎民百姓,岂不都乱了套?到那时还会有国与家之称吗?”
“怕不是整个神骁变作一片纷乱之地,就像九千年前的八爵战国一般。”
“你如此微末之势同盘龙做谋,与虎谋皮尔,你就不怕到时候许青才不认你这个妹妹?”
“她早就做错了,我再错一次又有何妨?”
“哈,倒是痴心。”
“那你就不怕你也没对?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做错,不说毫无挽回,甚至万劫不复,柳柏苑千年基业,可惜了。”
点朱砂悠悠然起身,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须,那人已经睁眼,似乎早已料到一般。
而随着点朱砂的起身,堂外,又迎来了另一位酷似男子俊美的女子。
她一身白袍绣云,腰间系着的柳条直直垂到裙摆,两块清灵香玉泠泠作响。
女子俊而神逸,媚而清冷,她微微抬颔,看着那人的背影。
同先前盘龙会那一身潮流的现代装束相比,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云龙腾空的白袍,绣缎的精致,哪怕是她点朱砂这般人也都啧啧称奇。
而他,他发后的玉簪剔透而神韵,那角质的石簪更是灵气非凡,长发披在后背,一身健硕而饱满,说他是外地人,本地人都不信。
许燕双一见那人,神色一沉,而点朱砂只是噙着笑,神色自若。
神白须也开始注意到两个人的神态不太对劲。
咔嗒————
突然,神白须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向左转,无人。
再快速向右转,许青才手势比划成相机摄影状,一个方框正好框住神白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