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佑生携带着自己的挎包一路顺着山中小道从永安村往祁家屯骑去。
今年的温度回转来的比较迟,在前几周才达到了玉米的适应种植温度。完成了播种后生产队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农闲时期,但再过一段时间就又要开始播种大豆了,届时就算是担任赤脚医生的他也得花时间下田去劳动赚工分。
于是趁着这段空闲期,吕佑生尽可能地到处帮忙处理一些乡亲们的生病问题。
不过他的能力有限,仅仅只能帮忙治一些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崴手崴脚对他来说就能算是挑战自我了。
但吕佑生一般不会去用自己的医疗水平去赌,他也就是一个自学成才的赤脚医生,只有在确定自己能治的情况下,他才会帮忙。
而他这次到祁家屯来,就是来给祁大苗家的小儿子看诊。
捏着刹车从一段小下坡驶出,再拐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了这个坐落在山谷之中的小山村。
吕佑生打着铃骑进了村子里,村口遛弯的几只土狗也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继续趴在道边休息。
他已经当了两年的赤脚医生,周边许多村庄的乡亲基本都认得自己。
现在是午后时分,走在村道上的人不多,只要有人看到他,就一定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哟,阿生呐,忙去啊?”
背着捆柴火的李老汉恰好从山上下来,看见骑进村里的吕佑生,抬手就打着招呼。
“啊哈,都忙都忙!”
吕佑生笑着回应道,继续向前骑去。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间山脚下的小土瓦屋前停住了车。
把车用脚撑架好后,吕佑生整理了一下挎包的位置,就朝着小屋的门口走了过去。
“叩叩!”
在木门上敲了几下,吕佑生喊道。
“在吗祁大哥?”
“诶有人,老祁他人不在,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屋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吕佑生听出来这是祁大苗的老婆祁彩红的声音。
不一会儿,木门就在嘎吱声中被打开,一个套着件斑点短袖衫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呀,是阿生呐,快请进快请进。”
“那就打扰了,祁大嫂。”
吕佑生礼貌地弯腰道了声,引得祁彩红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这样儿,有啥好见外的呀!这十里八乡哪家人怕你打扰,不都盼着你能帮忙看病么?”
“嘿嘿,没病才是最好的。”
吕佑生走进了小屋子,跟着祁彩红来到了卧房里。
只见房间一侧的土炕上,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裹在被子里,脸颊红通通的,额头还盖着一块打湿的毛巾。
吕佑生见状赶紧走上前,把裹着小男孩的被子拉开了一些。
“哎哟大嫂啊,这发烧可不能用被子捂着,容易给孩子捂坏!”
“有这规矩?可咱小时候发热都是捂过来的呀。”
“最好不要捂,盖被子只是为了防止受冻受风导致的病情加重。但捂的太严就容易把人捂坏。”
吕佑生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男孩额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重新用冷水浸湿,拧干后开始给小男孩擦汗。
站在一旁的祁彩红见状也连忙上来帮着打下手,在这么一通忙活后,原本在睡觉的小男孩也被弄醒了过来。
本来就因为感冒而难受的他被弄得更不乐意,吵着推开吕佑生的手。但在祁彩红的一声呵斥后被吓得乖乖躺着一动不动。
“哎哟大嫂,别吓孩子。”
吕佑生有些汗颜,作为家中的大哥,以前弟弟妹妹生病的时候也是他帮忙在照顾。小孩子不舒服会乱动是很正常的事,他本来都想出声哄一下人家了,但祁彩红的一声大吼倒是把他也吓住了。
“嘿嘿,咱不捣乱了,阿生你忙你忙。”
说着,祁彩红坐到炕上,小男孩虽然被吓得有些害怕,但身体难受的情况下还是本能地靠到母亲怀里。
经过问话和诊断后,吕佑生判断小男孩大概率是因为流感引起的发烧。
按理来说,吉林这里的夏天并不是流感高发的季节,但是最近他已经处理了不少类似的病患,从大人到小孩都有,并且连症状都差不多。
本来也不是专业医师的吕佑生就只能先按对付流感的方式来处理,他打算就在这几天往县里去问问,看看是不是区域性的流感爆发,以便下次多申报一批对应的药物。
给小男孩开了一副退烧药后,吕佑生嘱咐祁彩红这几天要多给屋子通风,并且少接触孩子吃过的东西喝过的水,以免传染家里其他人。
虽然这样的预防效率很低,但总比不预防要好。
此外,吕佑生还多给她开了副感冒药,以防不时之需。
“哎哟真是神医啊,太感谢你了阿生。”
见吕佑生如此耐心负责,祁彩红别的也不会说,就可劲儿地夸赞他的人品和医术。
“别人都叫咱带小宝去找谢大仙看病,说谢大仙包看包好。本来咱都想去了,可咱家男人硬说要你来看,今天一看果然好使!”
从祁彩红口中听到谢正义的名号,吕佑生有些凝重地皱了皱眉。
“大嫂,以后有病最好还是找大夫去看,迷信这套咱不提倡。”
“哎哟知道的知道的,诶不过阿生你别说,人谢大仙可是真本事啊!”
谢正义是这附近一带赫赫有名的出马弟子,家里好几代人都供奉着出马仙,据说一直都有着神通的传承。
四年前初到永安村的吕佑生就听说过谢正义的传说,当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所谓大仙存在。但这几年过去了,别的什么出道的,出黑的通通都被打倒批判,唯独留下了谢正义这个出马弟子。
吕佑生曾向张建军问过生产队内部的消息,据他所说,县里的指导小组一直都不打算对谢正义做些什么,并且有传闻说谢正义曾经出手救过现在指导小组的组长。
生产队里的其他知青都认为谢正义应该是真的懂点医术,只是在用出马仙的名义给自己打造形象罢了。
但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次的机缘巧合下,吕佑生在出诊的路上得知了自己的看诊对象去到了谢正义那里,担心乡亲受骗的他赶紧骑车去到了谢正义家,想要把乡亲拦下来。
可他还是晚到了一步。
等他到达的时候,当时的谢正义家已经门窗紧闭,据说这是因为在出马的过程中不能有外人去打扰。
可一直把谢正义当作江湖骗子来看待的吕佑生哪管得了那么多,便随便找了个窗户开了道口,试探着往屋内看去。
于是他就亲眼看到了,在正坐堂中央的谢正义身上,漂浮着一道黑色的虚影。
那道黑影不断地扭曲变形,隐约可以瞧见是一个动物的样貌,但就是无法辨清其真相
被惊呆的吕佑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谢正义身上的那道黑影朝自己投来了视线。
可他还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股力量就把自己从窗口弹了开来。
当吕佑生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推着车离开了谢正义家,坐在山道边直喘粗气。
仿佛刚才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记忆中那道黑影却清楚地刺痛着他的神经,重复地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