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沅跟着苏长宁走到偏厅,老旧的桌上赫然摆着四五个小菜,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不见丝毫荤腥。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桌上的菜,最像样的一道应该就是摆在最中间的油焖笋。
随后她将目光落在谢荣朝的身上,虽然他一直佝偻着腰,披在身上的外衣也是十分宽大,可卫沅还是一眼便看到他那肚子上的肉块溢出来了。
她不禁心中暗自怀疑:“难道吃素也能变得如此胖?”
管家看到两人怔愣在原地,解释道:“二位莫嫌弃,如今百姓受灾,府衙还有一口吃的已是万幸。”
“本官怎么会嫌弃?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天然美食。”苏长宁道。
可不就是天然美食,看上去应该就是从哪个林子现挖的野菜!
“二位,先坐下用晚膳吧!”谢荣朝立即招呼道。
卫沅与苏长宁落了座,他们并没有吃过这些野菜,每一道菜的味道都是酸涩中带着些许苦味,二人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反观谢荣朝面对这些粗茶淡饭倒是一点也不嫌弃,吃的十分香,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匆匆吃了两口,苏长宁实在饱了便放下碗筷问道:“谢大人,本官来府衙这么久,为何不见同知与通判,而是让管家来操持府衙的琐事?”
听到此话,谢荣朝的手明显一顿,他很快又换上那副看似和善的面孔:“苏统领有所不知,江州府连年灾害,百姓民不聊生,许多刁民竟占山为王,掠夺财物,他们二人便是为下官平定此事去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苏长宁疑惑不解,常听闻江州民风淳朴,百姓怎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谢荣朝看到苏长宁有所怀疑,便继续说道:“苏统领有所不知,这些人简直就是强盗,曾经还来打砸了府衙,说要抢取库银,那可是江州百姓的救命钱呀,下官舍命才保住了府衙没被这些强盗所毁。”
若真如谢荣朝所言,既然人家都打到府衙门口了,却不见他上报朝廷,或是调兵去镇压,而是派府衙的人去平定。
“那为何不调兵镇压?”苏长宁问道。
谢荣朝作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很久他缓缓开口:“他们虽然做的有些过激,可到底也是江州的百姓,身为江州百姓的父母官,下官还是想着能够规劝一番的。若他们能改邪归正了,下官也就无憾了。”语气既无奈又心酸,活脱脱一个一心为民着想的好官。
苏长宁自是不愿轻易相信,若是真的一心为民,江州怎么会连年灾害,偌大个江州府竟会如此凋零?
看来如今想从谢荣朝口中听到真话,自然是不可能了,只有他们深入到百姓内部才能看见真相,看见这种种不正常现象背后的隐情。
“谢大人,如今是哪个地方受灾最为严重?”
苏长宁此言一出,谢荣朝突然不说话了,与刚刚那个侃侃而谈的知府大人判若两人,他故作思索,久久不开口。
这时管家上前关心道:“大人,可是又头痛了?”
谢荣朝摆摆手依旧不言语,顺着管家的话他倒是愁眉紧锁,像是难受的厉害。
管家立刻对苏长宁说道:“苏统领恕罪,我家大人一直有头痛的毛病,想事情多了便会难受,此次灾情江州之地无一幸免,最严重的当数玉林县。”
玉林县?江州最贫困的县,据说此地山清水秀,风景秀丽,可却是数一数二的贫穷之地,如今又遭洪灾,恐怕。。。
苏长宁看了谢荣朝片刻后,说道:“谢大人既然身子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下官这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谢荣朝还坚持着不离开。
这样的话自苏长宁进府衙开始,就不断在他耳边回荡,为民请命的好官是不会将自己的辛苦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每当问到灾情他便十分为难,苏长宁觉得这人是压根就不知情吧!
“谢大人劳苦功高,好生休息,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做事!”苏长宁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淡淡道。
“多谢苏统领体恤,那下官便先回去休息了。”谢荣朝起身又对管家吩咐道:“好生招待苏统领,可不能怠慢了。”
卫沅看着那两人已经走远,转身看着苏长宁,忿忿不平道:“如此虚弱的身子,怎么做一州知府?倒不如退位让贤。”
“退位?这江州知府一职可是肥差,谢荣朝可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苏长宁冷笑道。
来之前苏长宁并非毫无准备,谢荣朝这些年表面所做所为皆是一心为民,可江州在他的治理下却越来越贫穷,几乎每年都需要朝廷的救济,甚至连自给自足的能力都没有。
看来继续待在江州府衙也只是看谢荣朝上演苦情大戏,即使将赈灾款交予谢荣朝,恐怕到百姓的手中也所剩无几了。
苏长宁看向卫沅:“翎儿,咱们明日便启程去玉林县。”
“玉林县?就是那个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卫沅吃惊的问道。
苏长宁点点头:“今日来之时,那些百姓刻意躲着我们,一定是在害怕什么,在这里我们一定不会看见真相,只有去受灾最严重的的玉林县才有可能听到百姓的真话。”
卫沅恍然大悟,她此时更是敬佩苏长宁,一个禁军卫统领竟然如此了解百姓之事,难怪皇上会委以重任。
她的眼神落在苏长宁的身上,满眼都是欣赏,还有对自己眼光的肯定!
。。。。。。
回到卧房内的谢荣朝一把甩开管家,突然捂着肚子佝偻着腰,一手指着外面艰难开口:“传。。。传恭桶,憋死本官了。”
“哎!小的这就去。”管家匆匆跑出去。
一晚上恭桶来来回回数次,谢荣朝虚脱的坐在恭桶上,脸色蜡黄,他咒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做几个简单的菜不就行了,做什么野菜?是不是想让本官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