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系统弹出了一个对话框:由于应用发生错误,导致了闪退,请问是否要上传错误到云端,以便我们更好的处理优化?
是 否
我没放在心上,直接点击了否,然后重新进入那个问答App。
我的提问消失了。
消息通知里,别人的回答记录还在,但是一点进去,就会显示“页面错误”。
bug了吧......
我没有再尝试打开,也没有追究其原因,而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本来就打算,看完以后把它删除的。
当天晚上,一直困扰我的噩梦变得更加汹涌了。
在梦里,除了更为怪异,更为尖锐的恐怖呼号,我还看到了我的事实养父,苗一。
他一如往常,个子不高但身形端正,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看上去温文尔雅。
他正走来走去,在那栋破旧的老屋前,在那些成排摇曳的杨树旁。
松软的泥土粘上了他的鞋子、裤脚,他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渐渐地,潜伏在他四周的黑暗开始蠢蠢欲动,像一大团活的液体一样,拉扯、流动成了一个无比怪异的庞大黑影,几乎完全覆盖了整片夜空......
我忽然就预想到了苗叔被黑影拖拽着的画面......不......那不能发生!
我拼了命地呼喊,想提醒苗叔离开那里,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或者说,声音在传出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能感觉到声带的震动,感觉到声嘶力竭时才会出现的喉咙酸痛,但我面前仿佛正存有无尽的真空,没有任何介质能把我的声音传递过去。
突然,苗叔回过头,望向了我。
他盯着我......一直盯着我......
平静、麻木、冷酷,甚至……还带有一些蔑视。
我没有任何欣喜,完全放弃了呼喊......我的身体,包括我的灵魂,在这一瞬间都被恶寒所笼罩了。
我看到,我能明显地察觉到,苗叔,我记忆里那个活生生的人,此刻站在我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张皮!
·
记得《周公解梦》里说:梦到亲近的人去世,很可能是在现实里,有亲人朋友要来看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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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长相和苗叔一模一样的男人,被那道模模糊糊,似乎正游动着的庞大黑影渐渐拖向远处,并发出一阵阵“唰——唰——唰——”的声响时,我忽然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恶寒,犹如严冬时节,站在齐腰深的冰河中一样。
冷冰冰......到处都是冷冰冰的......
我感觉自己快要冻死了......皮肤上正在慢慢结起薄冰......
求生的本能和濒死的强烈恐惧,让我拼尽一切呼号、反抗,并最终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在现实中醒来了,庆幸自己还活着,但是......
有一个情况很不寻常——我明明好好地躺在被窝里,穿着里外翻过来的长袖睡衣,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我的四肢冰冷、僵直,手指在触摸到被子的布料时,只能感觉到冰冷的麻木。
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还在梦里?
突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是苗叔打来的。
“喂。”
“小歧,你不在家吗?我在你门口呢,怎么敲门没人答应?”
“在家,在家,刚才睡着了,没听到......”我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一件外套,跑过去开门。
门还没打开,就传来了苗叔笑着的声音:“是我来得太早了,这大早上,哈哈哈......”
但在真正看到我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减退,最终变成了担忧,“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撒了个小谎,“可能睡觉没盖好被子,有点儿冻着了。”
我坐在桌子旁吃苗叔给我带的小笼包,苗叔则在一旁的开放小厨房里,用豆浆机打豆浆。
这是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最常见的相处场景。
在大学毕业之前,那是很漫长的二十一年......
我所有的不幸,是从我的妈妈陈映雪的意外去世开始的。究竟是什么意外,苗叔从未对我提及,我只知道,在她死亡后的第十三天,我的爸爸,吴中书,突然就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症状。
那时,我才刚刚满一周岁,刚刚学会走路。
为了让我摆脱家族诅咒一样的,关于遗传性精神疾病的阴影,我爸爸利用自己所有清醒的时刻为我筹谋,变卖了所有名下财产,把我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人——苗一。
他告诉苗叔:“带他走吧,让他彻底脱离这个家族,或许换个环境他就能平安地度过一生了。答应我,再也不要让他回来了......”
所以,苗叔成了我事实上的监护人,我也真的再也没有回去过我的家乡,哪怕我爸爸在把我送走后不久,也突然发生意外去世了,我也没有出席葬礼。
以上都是苗叔告诉我的。
除了这些,他再也没有告诉过我其他的了。关于我的家乡究竟在哪儿、亲人都有谁,我真的知之甚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世。
因为苗叔的妻子,李倩并不喜欢我,或者说很讨厌我,我从小到大,一直辗转在各个寄宿学校和包食宿的假期兴趣班、训练营,几乎没在他家里出现过。
我也一直很知趣,很少主动联系他,尽可能地不打扰他的生活。
尤其是在大学毕业后,除了苗叔有时来看望我,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只在节假日时,给他发一条长长的祝福短信。
我一直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孤单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