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宿舍楼里,住的全都是学校的男性教授助手,有时也会有一些客座的教授或研究员在这里暂住。你的房间在302,现在正在由专人打扫呢。”秋指着宿舍楼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教授助手们的宿舍楼,无论男女,都有一些空房间,学校就是不允许助教们住进去。
因为职工宿舍比较紧张,我不得不和完成本科学业前一样,住在学生宿舍里面,还有两个室友。
羡慕你,单人宿舍多自在呀......哦,对了,学校所有教授都是单独居住在博物馆斜后方的居住区里的,嗯......被围墙围着,周围有好几棵大银杏树的地方。我们经过那儿的时候,还有艺术学院的人在那里拍照......”
“滴——滴——”
一辆小货卡停在了我们面前,两名校工打扮的人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搬运一箱一箱的东西。
我认出,那些是我的行李。
车身上,盛山大学的标志——一个抽象化的燃烧的火炬,有点像自由女神像上的那个,标志着这辆货卡的归属。
今天一圈逛下来,我在学校很多地方都见到了这个标志,可以确定,这就是盛山大学独有的象征图案。
我不好意思双手插兜地旁观,刚刚打算上去帮忙,就被秋制止了,“没关系的,你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不适合做费力气的事情。”
歪着脑袋看了我几秒,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在见到你之前,我无意间看到过你的档案,维尔马斯教授走得急,忘记收起来了。
当时我还以为,在经历过那些事以后,你会是一个挺阴郁、挺难相处的人,没想到截然相反。
教授也对你格外上心呀,你肯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的话说得认真,以至于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有什么与众不同,我自己都不知道。”
“哇,你还好谦虚,性格真好。”
我: ……
其实我一直认为,自己从小到大,从没有表现出过任何过人的天分和特殊的才能。
维尔马斯教授对我的格外在意,我想,只是因为那个我自己也不想要的,特殊的身世。
·
再次见到维尔马斯教授,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这三天里,在“爱丽丝”系统的保护下,我果然每天都睡得很安稳,没再做过任何梦。
睡眠对于我来说,终于不再是一件试图逃避的事情了。
但是出于习惯,我在晚上睡觉时,还是会把睡衣反过来穿在身上。
和我同楼居住的人,也确实如秋所说,人数并不多,且都是教授助手。
我很少出门,几乎没和他们打过照面。他们也似乎都很忙碌,很少待在宿舍里,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有点闹腾,每天一到时间,就会放着音乐健身,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三楼唯一的住户,其余房间都是空的了。
秋还帮我办理了一张能证明我身份信息的蓝卡。
那是我出入部分学校场所的门禁卡,也是我在食堂、校园超市、校医院,和校园娱乐商场的支付工具。
秋说,里面已经充值了作为一名教授助手可以支配的月度额度,足够我的生活花销,只要我不是太过大手大脚。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蓝卡,有一种愧不敢当的感觉,因为作为一名助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职责什么。
秋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是要由维尔马斯教授具体安排。
这三天里,我除了去食堂吃饭,一直都是闭门不出,除了秋,也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因为无聊,我把秋拿给我的那一摞册子——学校的规章制度、道德准则和生活指南,还有一本恐怖故事一样的《路西理学》,全都读了一遍。
《路西理学》里记录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传说和民俗,甚至还有一些让人胆战心惊的苦行僧纪实。
我能猜到他们把这本书拿给我的原因:这本书里记录的内容,多多少少都和那些地球原住民有关系。
我留在盛山大学,今后注定要和那些打交道,所以,先让我读一读这本书,有个过渡阶段也是好的。
至于我大伯吴中青的手稿,我时不时就会回想起来,也很希望能看一看完整版。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或许是担心那其中的某些内容会超出我的精神承受极限吧,除了那些照片,他们没有再给我机会阅读更多。
在我来到盛山大学的第四天早上,维尔马斯教授送给我的那部黑色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他的短信: 吴歧,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还适应吗?抱歉最近没在学校,所以也没联系你。今天下午四点半,到我的住所来找我吧,带你去见一见其他教授。
短信最后,他还特意提醒我,那是个很随意的场合,让我不用紧张或担忧。
我慢慢放下手机,忘记了给他回一句“知道了。”
我说不好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只是隐隐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不安,和一种朦朦胧胧的沉重。
我似乎......在下意识地抗拒什么。
下午还不到三点半的时候,太阳突然就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像是要下雨了。
空气也越来越闷,透着一股水汽。
站在三楼的窗台旁,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全都穿着单薄的衣服。
有几名带着篮球和背着羽毛球的学生,甚至只穿了短袖运动衫,大大咧咧地边走边说笑。
一个戴无边框眼镜的女士,走在那群学生后方,大约六十岁的模样,应该是学校的某位讲师或者教授,也只穿了单薄的风衣,腋下夹着一本册子,很快地走了过去。
看上去,外面的温度并没有很低,但我待在宿舍楼里,穿着长袖的衣服,总感觉自己正被一阵阵寒意侵袭,手脚都凉冰冰的。
这几天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宿舍楼外那些格外旺盛的攀缘植物,导致这整栋楼更加阴凉了。
等到三点五十分的时候,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在屋子里看着时间等待了,于是翻出一件稍厚的外套穿上,打算现在就出发,一路上慢悠悠地走过去。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我所经过的一路上人都很少。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目的明确地向前走去。
我本打算控制着自己,在校园里走走转转,接近四点半的时候再去找维尔马斯教授。但是不知不觉间,在路过那些窃窃私语,偷偷笑着的学生们时,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在我到达那处被高大银杏树所依傍的,黑色石头砌出来的围墙面前时,时间仅仅是四点零五分。
还有2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