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里是卓川医院吗?”
男人略带一点狐疑地说道:“是啊。”
“我叫吴歧,想来这里看望一下病人,病人的名字叫苗灿。”
“看望病人,没问题,你预约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要预约。”我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拿出了盛山大学的身份蓝卡,“我是盛山大学的,在布莱克·维尔马斯教授手下工作,其他的......我没带身份证,手机里有身份证照片......”
在我翻找身份证照片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从我的蓝卡上移开,笑道:“您在这里稍等,我去确认一下病人现在是否方便接受探视,名字是叫......”
“苗灿,家属是苗一......和李倩。”
“好的,您稍等。”
随后,他回到安保岗亭,看上去打了不止一个电话。
过了很久,他才从岗亭里出来,“您稍等,马上会有护士来接您。”
“好的,好的,谢谢。”
“您客气了。”
没一会儿,果然有个穿着浅蓝色护士服,怀着孕,肚子已经很大的护士走了过来,“您好,跟我过来吧。”
从进入卓川医院的大门开始,我就有一种进了监狱的感觉。这里四面的围墙都很高,比从外面看时高了很多,且墙上还有通了电的电网,很多个摄像头,让整个院内没有一丝死角。
或许是因为院子里到处都是修整后的草地、种了很多很多树,又修建了带凉亭一样的小花圃,这些都起了作用,我感觉医院内部空气都变好了。
空气和风都变得有些湿润,不再是干燥裹挟尘土的恼人状态。对于刚刚走了六公里的我来说,这里的凉爽也恰到时宜。
一直到进入一楼大厅里,我才看到一个钉在墙上的金属牌,写着“卓川特殊疾病治疗研究院”。
特殊疾病......
的确只能说是特殊疾病了。
医院内部非常安静,走动的人也很少,给人一种空荡荡的空旷感,只偶尔有医生或护士打扮的人,匆匆地走过去。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但......又是那么的沉寂。
“苗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问道。
护士爽利地回答说:“已经好多了。”
“精神状况还好吗?”
“哦,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好吧。
我没再问什么,紧跟在她后面,穿过曲折的走廊、楼梯,最终停在了四楼尽头的一个房间。
护士大喇喇地推开了门,一瞬间,混乱不清的人语传了出来。
这声音很大,又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
护士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冲房间内喊道:“苗灿,有人来看你咯。”
随后她转过头对我说道:“这里的房间在建造的时候,充分考虑了隔音的问题,所以只要关上门,从外面就什么都听不到啦。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除了医护人员需要休息,病人之间也可以减少影响。”
似乎是担心我误解了,她又指了指墙上的监控,补充道:“监控系统弥补了隔音太好带来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监控关注病人的状况。”
门内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被一种很厚的钢化玻璃格挡成了两部分,三分之二的部分是病人的活动范围,三分之一的部分是医护人员的活动范围。
钢化玻璃很高,最顶端距离天花板只有二十公分左右,最左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上了锁的小门,可供人出入。
消瘦的苗灿,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呆呆地坐在地上,不停地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他胸前绣着“苗灿 d-351”的病号服,完全遮掩不住他松弛下垂的皮肤。
这一幕让我心理不适。纵使他以前总是欺负我,对我恶言相向,如今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作为一个人的恻隐之心,还是让我忍不住叹气。
护士在一旁解释道:“您放心,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病人着想的。房间这样设计,包括病人那边的一应陈设,都是慎重考虑之后的选择。”
“哦,好的。”
“之前有病人家属说,我们这样一弄,显得病人就像关在动物园里的动物,或者笼子里的仓鼠,但其实我们真的煞费苦心,就像我们使用的钢化玻璃,是一种经过特殊热处理的安全玻璃,除了有很高的强度、耐冲击性、破碎时形成小而安全的碎片不会刺伤人体,还在生产过程中通过改变一些特定参数调整了其柔软度,好像还添加了一种什么材料......
我忘记了,总之,病人就算是撞到玻璃上,也不会伤到的,我们这种特殊玻璃比寻常的钢化玻璃多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柔软度。”
“您可以摸摸看的。”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玻璃。
“好,我可以和他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啦。”护士又看了一眼小门上的锁,确认它正锁得结结实实的,才转身离开。
我往前靠近了一点,轻声叫了一句:“苗灿。”
苗灿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看到他的神色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也停顿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看向我,只用瘦骨嶙峋的手抓了抓脖子,然后继续嘟嘟囔囔,似乎并不知道我在叫他,也根本没有认出我来。
我又连续叫了他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失去了思维能力和感知能力,就只是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我本来也想带点东西来看你的,但是刚开始没想好买什么,就想着到医院附近再买好了,可是这医院附近什么都没有,连个卖苹果的都没......”我默默地说着,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徒步走过来的一路,我都在断断续续地考虑,见到苗灿以后要说什么。
要问他是否害怕吗?他当然害怕......我在幻觉里看到过,他穿着和那些人一样的白袍,吓得转身不顾一切地逃走了......
要问他为什么从小就喜欢欺负我吗......当然是因为我是一个外人,却分走了他父亲的感情。他们是一个五口之家,我呢......我是一个局外人,偶尔碍一下他们......
“有个东西需要给你......”护士折返回来,说道,“你是叫吴歧是吧?苗灿的家属给你留了东西,说你过来探望的时候给你。”
“好,谢谢你。”
我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文件袋,慢慢绕开上面缠绕的绳子,发现里面是两张银行卡、一封手写信和一沓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