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马斯教授蹭了蹭鼻尖,说:“我之前发现,这种难闻的气味儿,在靠近鱼塘和莲藕池时,会变得越发浓郁。”
“是,我住得离莲藕池不远,刚开始的确很不适应,被熏得坐立不安,后来安心工厂给我们临近鱼塘、莲藕池的人家里安装了空气净化机,就好多了。
不过......晚上有时候很安静,隐约能听到莲藕池里在‘噗噗噗’地响,估计是淤泥里有什么气体在向外冒吧,烂叶子,莲藕残留的根茎什么的,腐败产生的气体吧。”
“哦......是这样。那村里莲藕和鱼塘的产量怎么样?我听李琦和村长李克说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顺不解地看着维尔马斯教授,回答说:“产量挺好,品质也还行,所以安心工厂挣钱才那么快。之前还有别的种植莲藕的人慕名而来,想看看我们这里的藕又大又白又漂亮,是怎么种的呢。”
“像莲藕池这种用于种植莲藕的人工水体,一般来说,底部会有一层淤泥,是由于莲藕生长过程中残留的根茎、叶片等有机物逐渐沉积而成的,而莲藕池表层,通常会是一层水。
可白石村的几个莲藕池,我发现几乎全都是只有淤泥,根本没有清晰可见的表层水。这对于种植莲藕的水体来说,有点偏干了。按理说,莲藕的生长会受限,产量和品质都不会太好的。”
李顺说:“啊?这......我也不懂这个。之前的确听人说过,莲藕池表层要有水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莲藕池就是蓄不住水,无论多少水灌进去,都跟过筛网似的,留不住。后来大家看产量、品质也挺好,就没有强求。”
“还有鱼塘......”维尔马斯认真地说,“鱼塘对水有很严格的要求:水质、温度、氧气含量和ph值等。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知道养鱼的池塘必须要水质清澈透明,无异味、无色,同时保持适当的水流,以避免水体污染。
可是......白石村的几个大鱼塘,全都散发着异味儿,在晚上还会更甚。水质也不好,那么混......所以,我一直以为,村里鱼塘和莲藕池的产业,其实做得并不太好。”
李顺用袖子蹭了蹭额头,像是在擦汗,“这么说来,的确不符合常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缓缓说道:“我总感觉,你们,你们知道很多内情......今天的那些事,每件拿出来都足够让人震惊,你们一行人......始终很平静,没什么大的反应,在人群里很......不一样。”
维尔马斯教授笑了笑,简短地给他讲述了“原住民”的相关事情,并告诉他:“我们住在李大林家的宾馆,又和李大林比较熟了,有点担心村里再发生什么怪事,村民瞒着我们,也瞒着李大林,从而酿成了大祸,所以,我和你说了这些,希望你如果知道什么消息,能知会我们一声。”
李顺不知道是因为白天事情的铺垫,还是真的很胆大,听了维尔马斯教授的话之后,震惊之余,还能和我们聊其他的:“你怎么知道村民对你们持疑,会瞒着你们?”
“所以这是真的?”
李顺无奈点头,“我的确听到有村民议论,说你们到底不是村里人,身份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来了没几天,村里就出事了,所以还是要多加防备。
另外,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也对你们究竟能不能找到解决村子目前困境的方法,持有怀疑态度。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今天傍晚站在二楼窗户旁,可以把村民们的神情、举动尽收眼底。”
“好吧,我知道了,也愿意相信你们。之后有什么事,我会给你们传个信的。”李顺说。
他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又忽然停下,放下水桶折返回来,说:“有件事,当初说是来找安心工厂谈生意的那些老板,看上去其实都不太像生意人。他们一看就是有钱人,也有文化,但是......就是不像生意人。
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在村子里逛时,看向村民们的眼神,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就好像,是那种很满意的眼神。”
“很满意?”
“对,就好像你种了一棵果树,树长得又直又茂盛,结的果子又大又漂亮,然后你看向这棵果树的眼神,很满意,又满怀期许,挺开心的那种。”
“这也太怪了。”
李顺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有,今天听说村里水有污染,宾馆这里净水机净化过的就没问题,我立马想到......李琦和那些所谓的老板,待在白石村时,全都是住在宾馆里,吃饭也是。别人就算了,李琦是安心工厂的创办人啊,他不常在村里,很少出现在厂里,也从不在那儿吃住。
我在想,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水有污染的事,所以故意避开......这么一来,你刚刚说的那种‘信徒’,会不会就是李琦和那些老板?”
·
李顺的考虑很快就有了眉目。
在后半夜的时候,一阵呼喊声和拉扯的动静,惊动了村子里所有精神敏感不安的村民。
我们赶过去时,一片被电灯打出来的光亮,已经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原来,李川因为林晨的死亡崩溃了,像个疯子一样四处乱跑。
好不容易被带回家去,他又趁家人不注意,悄咪咪地翻窗跑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的家人拜托了一帮人帮忙寻找,找来找去,李川没找到,却在村子最西面那条干涸的沟里,发现了李琦翻倒的汽车。
李琦蜷缩在驾驶室里,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从看到他们就不停地瑟瑟发抖,还挤着夸张的表情“嘿嘿嘿”地笑。
他的眼神里满是绝望、恐惧、阴暗,脸上却硬挤出夸张、生硬的笑,看得一众村民不寒而栗。
村民因为已经猜测到白石村的情况,可能和他有关系,所以也没对他客气,直接砸烂车窗,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拖回了村子里。
他的精神很不稳定,任凭村民跟他说什么,对他做什么,他都维持在“恐惧”和“狂喜”两种情绪状态下,也不会说话了。
有脾气暴躁的村民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这人,神经病啊。”
他半趴在地上,还在“嘿嘿嘿”地笑着。
有人提议说:“干脆把他捆起来,绑到树上去,等他清醒了我们再好好问问他。”
村民群情激愤,立马去找绳子,并把他拖到了一棵大树旁。
维尔马斯教授闭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一行人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