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直到后半夜,我都没有睡着。
维尔马斯教授不在,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张旭两个人。辗转反侧的时候,我听到他也没有睡着。
自从知道了章文去世的消息,他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我想安慰他,但思考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独自一人生活了太久,在和人交往的很多方面其实都有些欠缺,就比如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安慰他。
“生死有命”吗?
我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对的。
最后,我听到了他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听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床边,小声说:“吴歧,你睡了吗?”
“没有。”
借着手机的亮光,我看到他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很疲倦的样子。
“我睡不着,打算热一杯牛奶喝,你要喝吗?有助于睡眠的。”
我一边坐起身,一边说:“热牛奶,有用吗?”
“有用,亲测有效,而且是有科学依据的。”
“什么科学依据?”
“牛奶里含有色氨酸,能促进脑内产生血清素,血清素又可以转化为褪黑素,褪黑素嘛,可以调节睡眠节律,促进睡眠。”
“好吧,我还一直以为是心理作用呢。”
我们俩厚着脸皮,摸索到了严上冬家的厨房里,用热水热了两杯牛奶。
端着温吞吞的牛奶,我们坐在院内的藤椅上,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一缕晚风轻拂而过,张旭才举起杯子,对我说:“来,敬生命。”
·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按照计划,继续前往青鹿湾。
考虑到我们应该不会再回来这里住了,周维给了严正明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沓钱,“住在这里的几天,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严正明连连推辞,周维还是硬塞给了他。
他早年间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所以皮肤比一直生活在严集镇的其他老人白得多。拿着信封,他的脸涨得红红的,笑得很不好意思:“哎呀......这,这让我,哎呀......这吃的都是家常饭,我家房子也不大,这么多钱......”
“没关系,我们回头可以报销的。”阿尔突然说。
“那......那好吧......”
阿尔的话太实在了,严正明终于不再推辞,“你们后面这......后面再想过来住就直接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找我来说啊。”
张旭关好后备箱,对一旁靠在车上的阿尔说:“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哦,对了。”严正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青鹿湾那里,我20岁之前,经常和别人一起跑到那里打鸟、捞鱼什么的瞎逛,算是很熟悉了。
就是后来发生了污染,我也去过那附近几次,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过去,至少能帮你们确认一下方向什么的。
而且,到那里以后,说不定我看到那些老房子、老物件儿,还能再回想起来一些当年的事,也许会对你们的调查研究有帮助呢。”
周维和詹姆斯教授对视了一眼,说:“可是......青鹿湾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呀。”
“危险也是当年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谁也没进去看过,说不定已经没什么了。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呢,又是专业人士,我和你们一起才没什么可担心的呢,哈哈。”
严上冬从屋里走出来,带着埋怨说道:“爷爷,你这个年纪了,还凑什么热闹呀,别再到地方净给人家添麻烦了。”
严正明也不恼,仍然笑着说:“我是老了,但是身体好啊,每天晨练、晚练,跑那么远,正是体现成果的时候,哈哈哈......”
他看向我和阿尔:“要是有什么情况不对,我先跑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可别怪我无情啊,哈哈哈......”
阿尔:“真有那时候,我跟在您后面跑,您可别带错了路。”
周维又和詹姆斯教授交换了一下眼神,才说道:“那就辛苦您和我们一起去一趟了。等把那里的情况差不多摸清了,我们就先把您送回来,不会让您在那儿一直等我们磨磨蹭蹭调查取样的。”
“哈哈哈,好的好的......”
其实最近几天,周维特意安排的两个人,一直都在盯着严正明一家三口,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结果就是,他们的生活相当普通,和原住民、信徒、盐之科学会,根本搭不上任何关系。
目前来看,他们是可以信任的,且我们在青鹿湾也的确需要一个当地人给我们当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