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石壁很干燥,呈现出一种晦暗的灰白色。因为没有也涂抹那种可以吸收光线的涂层,所以探照灯的光线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传播,我们可以正常看到周围的一切。
粗糙石壁上的彩绘,颜色依旧鲜艳,面积也很大,几乎覆盖了一半的墙面。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已经大面积脱落成了混乱的一片,几乎看不出最初描绘的是什么内容了。
我们只能勉强从背景里,看出大团大团的浓雾、死气沉沉的黑水、人类干净的牙齿、覆盖着五颜六色真菌的麋鹿尸骨......以及,飘扬着的白色布料。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把这些彩绘仔仔细细地拍摄了下来,希望回去以后能通过智能修复技术,捕捉到一些信息。
我们举着电灯走来走去,翻开那些已经沤坏的木质家具和残缺的丝绸布料,以为能找到什么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或符号,但什么都没有。
大自然的“腐朽”,让那些有机物,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些家具上雕刻的菱形、花叶,尤其是椅背上这种镂空的对称图案,是普遍流行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詹姆斯教授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阿尔不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是......”
“大概五十多年前,也就是青鹿湾发生污染那会儿。”周维解释说。
“哦,那这就是污染发生前,那些信徒放进来的了......只是那么小的入口,还有楼梯,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进来的。”阿尔说着,掀起了一块长桌的桌板,仅两秒钟,桌板就支撑不住,塌碎了下去。
“不过,这里还有木制家具的存在,说明当初焚烧因为污染死去的村民的尸体,并不是在这间地下室里。”他又说道,“上一间地下室也是,没有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毫无征兆地,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死气沉沉的村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就只剩下漫天灰白色的灰烬,吞吐着濒临干枯的树木和潮乎乎的发霉墙壁。
灰烬飘得到处都是,天地都成了它的颜色,就好像......铺天盖地的浓重雾霾。
那是不幸死去村民的骨灰,混合着随之焚烧的木材、干草......
·
当我们开始研究起那些形状模糊、凿刻粗糙,却又意义不明的石塑时,阿尔在我旁边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这让我感觉很不可思议,因为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令我不寒而栗,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像他那么轻松——那些不知道具体用途的石制器具,多少都有一些被腐蚀过的痕迹,还粘连着某种干瘪的黑色物质。
那些黑色的东西又干又硬,轻轻一捏就会碎掉......让我回忆起了一些不太......令人感觉轻松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参加过一个旅行团。自由活动的时候,我穿过景点的范围,进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村子里。
当时是深秋,树叶已经掉光了,就只剩几个打卷的芽儿,还连在干巴巴的树杈上。所以,我当时看得很清楚,那里有不止一棵树的树杈上,挂着某种黑乎乎的、细长形状的东西。
那东西就那样粘粘连连,干瘪地挂在树杈上,风吹来时,还会轻微地动两下。
那是什么......
我站在大树下,久久地望着那些东西。
有路过的村民告诉我说,那是他们的习俗,他们会把大牛生小牛时的胎盘扔到树杈上去。
所以,树杈上那些风干的黑色物质,是牛的胎盘。
还有,还有那些很像是祭坛的石台......它们边缘处的符号和凹槽,都在暗示着它们和某种可怕又令人嫌恶的仪式有关联。
那些凹槽......
像极了人们屠宰牲畜时,屠宰台上的放血槽。而那些符号连起来,根本......根本就是几个人,把一个人的身体,分成很多部分的过程。
我不敢细想,这些石台上,曾有多少生命于痛苦中消散,又是怎样的一群人,建造并且造访这里,做出了那些残忍的事......
哀嚎吗?
这里一定不止一次充斥着哀嚎......
哀嚎声,窃窃私语,酒杯碰撞,布料被撕裂......
我听到了......
似乎,听到了......
“吴歧,你是不是也觉得?”张旭突然拉了我一把,指着一排架子上的密封陶罐,对我说道。
我猛然回过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那些石塑中站起了身,又和其他人一起,走到了位于地下室另一端的“走廊”前面。
“什么?”我说。
“这些陶罐啊,毫无美感可言,是不是?”
“是,是。”
我们面前,约两米长的昏暗“走廊”,连通着另一个地下空间,因为侧边放置着一个大半人高的架子,而显得格外狭窄。
架子的每一层上面,都放置着好几个篮球大小的陈旧陶罐。
虽然覆盖着很多灰渣和丝络一样的深色不明物,我们还是可以看出,这些陶罐都是密封着的,盖子和罐身几乎浑然一体。
詹姆斯教授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一下,发现真的只有把它打破了,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或许是在供奉什么......”
我们暂时不想招惹额外的麻烦,也担心里面存放的是某种有毒物质,所以最终把它小心地放回了架子上。
“走廊”连接的另一片空间,石壁很明显更加粗糙,顶部几乎呈拱形,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高度也低了很多。
尤其是靠近边缘的地方,我们不得不蹲着走过去,才能看清墙角散乱的骨牌上,写的都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