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当时站在她身后的人正是一直声称不是罗才人推了她而是孟婵自己摔倒的红绫。
红绫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对东偏殿里人有观察,红绫除了爱打听消息爱说话爱打扮之外,就没什么了,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孟婵很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事细一思量便能想清楚,无非两种情况,一种,红绫从一开始就是就不是忠心于她的,另一种,红绫后来背叛了她。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让人高兴的结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叫人去容妃那儿把她的宫女带回来,却发现凝香阁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华阳宫。
她无来由的有一点任性,想叫回她的宫女自己审判,也想躺在床上恢复体力,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时候,只能在这样的两件事中二选一。
明明都只是简单的小事罢了,总归都不会她产生大的影响,为什么突然就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可是她还是更想自己问明红绫背叛她的原因,而不是等一个轻飘飘的结果。
于是孟婵便离开凝香阁,往华阳宫而去,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碰见了行色匆匆的于更衣,于更衣脸色涨红,鬓角的发被汗水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模样。
“于妹妹,你往哪去?怎么弄得?”孟婵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声。
不料想于更衣怔住了一瞬间,好似慌乱一般,但她的话语却是流利得很,又十分迅速,“妹妹正要回去,姐姐要往哪去?”
“姐姐既然要在这个时候去华阳宫,想来定是有要是去寻容妃娘娘,妹妹便不多耽搁姐姐的时间了,姐姐请。”
于更衣摆出了请过的姿态,孟婵便只能走过去了,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于更衣以一种极快的步伐向前走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着急。
孟婵暂时没心情多管闲事,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于是便也加快来脚步,往华阳宫而去。
当她到达华阳宫的时候,红绫和红裳还都跪在容妃面前,罗才人在一旁瑟瑟发抖,有华阳宫的宫人在另外的房间里审问凝香阁另外的宫人。
她走进来的时候,便听见容妃用威胁的语气说,“……宫里的人命不值钱,宫女的命更不值钱,你们中有人想害皇嗣,把你们都判了死刑,本宫总归是能杀了真凶。”
“可是有人是无辜的,容妃娘娘,嫔妾的宫女想来不都是罪大恶极之辈,不需要每个都处以极刑。”孟婵走进来说道。
容妃抬起眼皮随意地看了孟婵一眼,然后才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有气无力的语气说道:“孟贵人,你是很闲吗?怎么来了华阳宫,又要打扰本宫调查害你的凶手,你该不会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吧?”
“自然不是,嫔妾怎么能比得了容妃娘娘您的冰雪聪明,又怎敢拿腹中皇嗣开玩笑?不过是想起了一点事情,想告诉容妃娘娘罢了。”
孟婵温声细语地回道:“罗妹妹、红绫、红裳,我都知道了。”
容妃蹙起眉头,脸色不好了起来,她知道什么了?她能知道什么?
再看罗才人与红绫、红裳三人,皆是一怔,红裳的眼神中流露出疑惑,思索着自家主子到底知道了什么。
而罗才人则是不断地轻微地开合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说出口,一直看着孟婵,尤其是看着孟婵略微隆起的腹部,终于还是开了口,说道:“孟姐姐,你都知道了啊。”
现在孟婵的脑海里充满了问号,她是知道了是红绫抓着罗才人的手推得她,罗才人怎么这么激动?是感动于她看穿了真相吗?
罗才人的话语渐渐地带了一点哭腔,话音中带着委屈,“孟姐姐,妹妹、妹妹不是有心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便顺畅了许多,“妹妹,只是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去怨,不去妒。”
“什么?”孟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为的最好的姐妹,说出的怨与妒两个字应该与她无关,对吧?
她如此希望地想。
可惜事与愿违,罗才人接下来的话语直指孟婵,“孟姐姐,你为什么无论什么都比我要好,还不是那种能让我死心的好,明明就只差那么一丁点,你能有的,我却不能有,实在太不公了。”
“罗妹妹,我未曾亏待过你。”
孟婵能摸着良心说出这话来,她帮罗才人整治拜高踩低的宫女,又将自己的份例何赏赐分给她,甚至因为她有孕而不能侍寝,她甚至都把永熙帝推给她了,她有什么对不起罗才人的?
“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罗才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表情变得可怖起来,“谁要你的高高在上,故作情深的施舍,你当我是什么?我是乞丐吗?”
“我就是这样想的,孟姐姐,你每一次想着我,想着把好东西分给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需要你的照顾,”罗才人说着有眼泪自眼角滑落,“我所想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把你踩在脚下,是你来求我。”
“是不是很阴暗?是不是很恶毒?”罗才人继续说着,“我就是这么想的,一直做一个善良而又美好的人实在太累了,所以每一次我看见容妃与吕嫔的肆无忌惮都激动的浑身颤抖,我也想那样做。”
“所以我是真的克制不住啊,凭什么你就那么圣宠优渥,甚至还怀上了龙嗣,若能生下这个孩子,你便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只是凭什么我不可以?”
“入宫能封贵人位,孟姐姐,你却是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呢?”罗才人不理解地说着,“我可是正经嫡出的长女,我可是让家族被感荣幸的嫡长女,怎么就会比不过一个庶女?”
孟婵瞪大了眼睛听着罗才人说出的这些从未对她提起过半点的话,她能理解罗才人那些多得要从容器中溢出来的嫉妒,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过,这个时代的人所拥有的三观与她是不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