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迈着迟疑不决的步伐向着院落里走去,他走到外屋门口时,母亲戴着草帽子正要出屋,她手里还拿着要锁屋门的钥匙串,她不仅停下脚步问:“栓子,我没有听见你的车有动静,你又回屋里干什么?”
栓子说:“妈,我刚出门时,咱家门口就来辆高档轿车,原来是位年轻的司机拉来个收古董的大老板,这位大老板要比那位贩子有派头,他脖子上挂着金链子闪闪发光,手腕上还戴着手表和珠子串,腰里还别挂着大哥大,他还有真名实姓。他们都知道咱家有那对弹瓶,他们这次来还是想购买那对弹瓶。”
母亲用惊慌的语气说:“栓子,你答应卖给他们了吗?”
栓子说:“妈,这件事我可不敢拍板做主,我让他们在门口等待,我才进院和你说出这事,你要是不同意往外卖,我就出院让他们开车离开。”
母亲小声说:“栓子,咱们上里屋商量这件事,咱们说出的话不能让他们听见。”
栓子跟随母亲进到里屋后,母亲还把头上戴的草帽子摘下来放在躺柜上,她随后坐在炕檐上拿着钥匙串说:“栓子,我早就知道还要演这场戏,上次来咱家的那位小掌柜是个探子,他看到那对瓶子就顾意给最低的价钱,他回去又和在咱家门口的大掌柜做的扣子,大掌柜的今天才来咱家收购那对瓶了,这件事……”
栓子急忙打断母亲的话说:“妈,咱们先不管他们是托不是托,你不想出手那对弹瓶,我出院去告诉他们,他们开车离开后,我就要开车去帮工。”
母亲说:“栓子,这件事不是着急上火的事,你听我慢慢说出缘故。那次小掌柜来咱家收货时,咱娘俩傻乎乎的打错主意,还是怨我提前没有和你说清那对瓶子的来历,你那天才傻乎乎让小掌柜给瓶子号了价,我当时受了小掌柜的窜哒才卖出几件小零碎,当时还傻乎乎的说出不该说的话,我千不该万不该说出和田玉的事,我现在都后悔我当时说漏嘴。”
栓子说:“妈,你还想往外卖那件大宝贝吗?”
母亲说:“栓子,这是你想的美事,祖传和田玉我都不能让你看到,我要在咽气前才能把它交给豆花,豆花能守住,你都守不住。”
栓子说:“妈,你连那对弹瓶都不想往外卖了吗?”
母亲说:“栓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对瓶子已经被那位小掌柜的看到,现在大掌柜就来堵住咱家门口,咱们卖和不卖都是两为难的事,这次不卖下次还是有大老板来堵家门口。咱家现在缺钱,能卖几个钱手头就宽绰,咱家要是不缺钱,那对瓶子给多少钱都不卖,它们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记念。”
栓子听到当院传来玉娥的说话声后,他就去往外屋迎接,他还没有走出屋门口时,玉娥已经迈进外屋门口,玉娥穿身崭新的确良黄色军服,她的脚下还穿双黄胶鞋。栓子看出她的发型有很大变化,她的头型往常是披散着乌黑的披肩发,今天她的头型却扎系出马尾辫,她扎系马尾辫要比留披肩发显得利落,她白静的脸上还是显露出自然而然的神情,栓子就打招呼说:“玉娥,你的脚脚还是快当,我刚才还听到你在当院说话,我正要去接迎你,你都进到外屋。”
玉娥说:“栓子,我们等着你去我们家吃早饭,我清早是瞎子看戏—看不见你人影。我嫂子说出今天你们家里有活,你顾不上给我家去帮忙,我们在家就吃过早饭,我没事就来你家看你们做什么活计。”
栓子急忙解释说:“玉娥,今天早晨有大雾,我还不知道老天爷下雨不下雨,我不能开着三马子去往你家。我妈还早起做好了莜面饭,我吃过早饭后才看出老天爷没变脸,我正要开三马子去往你们家时,那辆轿车就开到我们家门口,轿车上还下来司机和大老板。”
玉娥发出了银玲般的笑声说:“栓子,我路过门口还是看到他们,我还当他们是大干部下乡来视察,我都没敢正眼看他们就进到你们家院里。”
栓子说:“玉娥,你的眼睛还是没看出四六加开,大干部脖子上敢挂金链子吗?大老板这次来就是要收购我家那对弹瓶。”
玉娥说:“栓子,我今天算是摔个蛤蟆趴又捡块大元宝—赶的巧,我正赶上你们家往出卖那对弹瓶,我就是想看看那对弹瓶值钱值在哪里,它们值钱值在耳朵上还是肚子上。”
栓子笑着说:“玉娥,你就是外行,我粗眉笨眼的都看那几位娃娃最值钱。”
这时母亲从里屋走出来说:“玉娥,我到你在外屋和栓子说话,我就没有出屋接迎你,我在屋里给你凉杯白糖水,你进里屋来喝水。我今早晨没有上你们家去吃饭,我在家多蒸出些莜面鱼子和猫耳朵,我都装在盆里让栓子给你家捎过去些,我没成想收古董的大掌柜的堵到我们的家门口,我和栓子商量着卖不卖这件事时,你就进到院里。”
玉娥说:“大婶,你家每年种的莜麦地太少,你做莜麦饭食就不要再送给我们家。我们家里还有两三斗莜麦粒,现在家里要盖房子更顾不上推碾子。”
母亲说:“玉娥,栓子的俩个姐姐的婆家就在草原地带,草原上的土地就适合种莜麦,我们家这些年吃的莜面都是他们俩家供应,他们捎回来的莜面有味道,莜面是扒过几遍皮的白面,他们捎来的莜面比咱们吃的白面还白净。我们家现在人口少吃不多,我往后再做莜面饭食时还是多做,我还让栓子给你们家送去。”
玉娥说:“大婶,我在你家还是吃过莜面饭,我当时吃着时就吃出来比我嫂子做的好吃,我现在才知道是莜面上的事,不是我嫂子做不好莜面饭。”
母亲说:“玉娥,咱们别在说闲话了,咱们还上屋商量那对瓶子的事情,大掌柜的他们在大门外等的着了急,咱们往出卖和不卖都要给告诉他们。”
栓子说:“妈,他们不愿在外等着就拉倒,他们开车走后咱们更省心,这还合乎了你的心思。”
栓子随着母亲和玉娥又进到里屋,母亲把玉娥让到炕檐边上坐下后,她又从柜上的暧壶旁端起那杯白糖水,她把白糖水递到玉娥手里说:“玉娥,我知道你爱吃甜食,你过会临走时捎回家去两包糖酥饼,你就当食嘴吃。”
玉娥笑着说:“大婶,咱们几家茬伙种地时,我吃过你往地里拿过的点心,那种掺着红糖的饼子挺好吃的,我还特意去往达美商店卖那种点心,我还在商店中的糕点专柜翻动过,我都没有找到那种点心。”
母亲说:“玉娥,草原上的商店才往出卖糖酥饼,咱家大街上的商店很少往出卖糖酥饼,你临走时就捎回去两袋当零嘴吃。”
玉娥说:“大婶,我在你们家吃什么都不花钱,你让我捡便宜我就捡便宜,我临走时就捎上一袋,你们多留些往后上山放牛拿晌午饭。”
栓子说:“妈,咱们还要商量卖不卖那对弹瓶,你当初是当宝贝把它们让豆花保存,豆花可是没有把它们当成宝贝,她没有把它们纸包纸裹保管起来,她还把它们当成不值钱的玩意放在外屋,烟熏火燎的外屋不能放置值钱的东西。那天贩子进屋来看那对弹瓶时,我是用抹布现擦出来那对瓶子的外表,瓶子的外表还蒙着大钱厚的灰尘。”
母亲说:“栓子,豆花要是在家,我还是能和她商量这件事,她不在家我都没有主心骨。”
栓子不仅冷笑着说:“妈,豆花在你的心里很值重,你整天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她,她现在心里装着你和没装着你还两说两讲,她有时连我都不当个豆,你说她能在乎你吗?”
玉娥笑着说:“栓子,你可是要管住你的嘴,这件事还是要由你妈做主。”
母亲说:“玉娥,我现在想通了,我就不和你细说那对瓶子的来历,这对瓶子已经露面,我再藏着掖着都不是法子,栓子我们人还经常不在家,我们家的屋门关的不严实,别人要是想搬走,大白天就能把那对瓶子搬走,搬走瓶子我们更没有工夫去找寻。”
玉娥笑着说:“大婶,你要是这么想还不如换钱把牢,你们要是把弹瓶不换钱,你们往后就要把它们藏的严丝合缝,你们就不能总摆在屋里招人眼。”
栓子说:“妈,咱们不能跟钱过不去,那对弹瓶能换钱就换钱,它们是容易打碎的瓷玩意,它们要是金疙瘩咱们能埋在地里藏起来,金子在土里埋多少年后,挖出来后还发光。这对弹瓶就不能埋在地里,瓷玩意埋在地里不如金子埋在地里,咱们家里就这几间屋子的地方,藏它们都找不到好地方,我的想法就是换钱。”
母亲就从炕檐上起身说:“栓子,你这就去请大掌柜他们进你住的屋子,咱们还让大掌柜的给那对瓶子号号价格,他们要是能给上我心里的价钱,咱们就出手买给他们,豆花回来要是问起这件事,我就把这件事和她说清楚。”
栓子往外屋走着时说:“妈,你做主卖掉它们就得了,这件事和豆花没有任何关系。”
栓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就走出当院,他还感受到太阳光的温暧,湿漉漉的牛圈里还向上冒着热气,他还闻到牛粪所散发出的独特气味,前街道旁的的几棵杨树上还有几只喜鹊在喳叫,它们在空中飞动的身影很清楚。大老板和那位司机已经不在自家门口站着,他们在杨树的树荫下歇荫凉,栓子就和他们打招呼说:“大老板,你们在外边久等了,我妈已经答应往出卖那对弹瓶,我出来请你们去院里。”
年轻的司机说:“叔叔,我们这就跟着你进院。”
年轻司机和大老板迈着很稳重的步伐到达院落门口时,栓子就让他们先进入院里,他就跟随他们身后行走,母亲和玉娥正在西边屋门口旁接迎,小司机向着菜园中探看着说:“叔叔,我们刚才就观看菜地里的蝴蝶,好多蝴蝶我们都叫不上名儿。”
栓子说:“小师傅,夏天时的蝴蝶就是多,它们有时成嘟噜成串的在路上聚集,我见过各式各样的蝴蝶,我就是不知道它们都有什么样的名字。”
母亲就远远和大老板打起招呼说:“大掌柜,你们进这屋来,那对瓶子就在外屋中摆放。”
母亲和玉娥把大老板和小司机让到外屋后,他们进到外屋后就停下脚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对瓷瓶上,母亲说:“大掌柜,你们在外屋看着不方便,你们进里屋坐在炕上歇腿脚,我给你们倒杯热水喝,我们过会把这对瓶子搬到炕上,你们在炕上看的细致。”
小司机客客气气地说:“大奶奶,我们车上带着饮料不喝水,我们还是先看货。”
母亲用手礼让说:“大掌柜,你们先坐在炕上等着,我们这就把瓶子搬进屋里。”
大老板点头答应声后,他就和司机走进了里屋,母亲和玉娥分别抱着只弹瓶进到里屋,栓子就随着他们的身后进到里屋,大老板和小司机已经在炕檐边上坐稳,他们每人接过一个弹瓶在仔细观看,大老板仔细观看过的那只弹瓶后,他还轻轻把弹瓶放置在炕上,小司机把他手里的那只弹瓶又递到大老板的手上,大老板仔细翻看过那只弹瓶后,他又把弹瓶轻轻放置在火炕上说:“大娘,这是清代康熙年间的瓷器,它们不是仿制的瓷器,你们要是打算往出卖,你们就先开出个价钱。”
母亲在地下站着抿嘴笑着说:“大掌柜,我听你说出这种话你就是老行家,上次来我家的那位小掌柜的就是二五眼,他有眼不识金镶玉。他当时就说出这对瓷瓶是假的,你是行家不要听我要价,你就实实落落地给这对瓷瓶号号价,你要给号出我心里想的价钱,我们就出手。”
大掌柜的说:“大娘,我不说过多内行的话,我开出的价钱是一仟伍百元,你们说说我开出的这个价钱合理吗?”
栓子听到大老板说出的话语后,他心里感到很兴奋,他还看到玉娥俊美的脸上显露出兴奋神情,她不错眼珠地盯看着炕上所摆放着的那对瓷瓶,母亲沉默后又说:“大掌柜的,你们家大业大不能在买这对瓷器上太抠索,你脖子上挂着金链子,你手上还戴着玉珠串,我们小门小户的挣钱不容易,你们做的是大生意,我们是脸朝黄土背朝天靠庄稼地吃饭,你还是把这对瓷瓶的价钱号的太低。”
大掌柜的用平和的语调说:“大娘,在乡下种地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丰收和欠收都无法把控。你没想到我们做生意的难处,我们就是靠收上来的古董赚钱养家,你要想着给我们留些利润空间,我开的这个价钱还低吗?”
母亲说:“大掌柜,今天你们已经坐在我家炕头上,你们都看过这对瓷瓶,这对瓶子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瓶子,我想着是给多少钱都不能往出卖,这对瓶子上次被那位小掌柜的看过,它们就算是露了面,我们就是藏着掖着这对瓶子,外人还是知道我们家有这对瓶子,我给这对瓶子号的价钱是五仟元,你号出的价钱和我心里想的太远。”
玉娥和小司机的口中都发出了笑声,栓子这才知道母亲还是不想往出卖弹瓶,她才说出最高价钱打发大掌柜他们走人,栓子这次不敢在屋里说过多话语,他正要转身走向外屋时,大掌柜的又开口说:“大娘,咱们先别谈这对瓷器的价钱,你们家要是有和田玉的摆件和挂件拿出来,我们这次来你家就是为收购和田玉,我们收购真正的和田玉要开出最高价钱,我们看上的都从万元起步,你要是拿出和田玉,我们看上和看不都没关系,我就把这对瓷瓶的价钱再加五百元。”
母亲说:“大老板,我家没有祖上传下来的和田玉,我都不知道和田玉产自哪里,你知道和田玉产自哪里吗?”
大掌柜还是用平和的语气说:“大娘,最优质的和田玉产自昆仑山,产地上的是原石河流中的是籽料,籽料中更有上乘佳品。”
母亲说:“大掌柜,我不懂你说出的内行话,我们家没有和田玉,你们要是能捎上这对瓶子,你还是要号出最高价,这对瓶子我们还是不想往出卖。”
大掌柜的说:“大娘,你家要是没有和田玉,我们就捎上这对瓶子,刚才我开出两仟元,现在我再给加上二百元,我开的这是最高价钱。”
栓子全身心顿时兴奋起来,他看到玉娥用手碰母亲身体时,他就招呼玉娥说:“玉娥,我妈他们说价钱,咱们上当街开车去往你家干活。”
母亲拉住玉娥的手说:“玉娥,你们不要着急,咱们把大掌柜的打发上车后,你们就干你们的活计去。”
栓子不愿意听母亲和大掌柜的讨价还价,他就独自上院里干着零活,小司机从外屋出来后,他只是向栓子比划出了手指头,栓子就知道那对瓷瓶卖了二仟五,他七上八下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小司机提着个长方形上着锁的黑皮箱进到了屋里,他随后又和大掌柜各自抱着个弹饼走出外屋,小司机手里另外那只手还提着皮箱,母亲和玉娥就跟在他们的身后送行,栓子就跟着他们的身后走出院外,栓子在院外和大老板他们又说出几句话语后,大老板他们上车后,小轿车就在前边不远处掉过头顺原路返回。
母亲在当街对玉娥说:“玉娥,今年家里又买牛买车,家里太困难。大掌柜的给号的价钱太低,我想到低价还是要出手,家里过日子抬手动脚都要花钱,卖出去的这几个钱还是能挡困难。”
玉娥笑着说:“大婶,你们把那对弹瓶的价钱卖的不低,它们都赶上头牛的价钱。”
栓子说:“妈,我这就和玉娥开车去往她家帮工,我们就不再进院。”
母亲说:“栓子,我回去给玉娥拿茶酥饼。”
栓子说:“妈,今天先不给她拿,明天我给她捎过去。”
母亲答应声后就返回到当院,栓子和玉娥就向三马子车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