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治郎，你在看什么？”
“母亲，那是谁？”
“她是你俊彦堂弟的未婚妻，名字好像叫道前寺雅子。”沿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入目是站在樱花树下的美丽女子，想了想才从脑海的角落找到属于这个人的记忆。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纵使如此，她还是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对此颇有兴趣。
这可不是好事。她想。
“好了昭治郎，桥本小姐还在等候着你呢……”
从第一眼开始，观月昭治郎就非常喜欢这位叫做道前寺雅子的女人。
她很美，站在樱花树下的时候，连美丽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让他无法自拔的注视着她，有个词叫……一见钟情，对，是的，他对雅子小姐一见钟情了。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雅子小姐已经订婚了，订婚的对象还是与他关系不错的堂弟。
真可惜，他在心里冷漠的感叹。
……
“俊彦，你要结婚了吗？”看着被欣喜填满的堂弟，观月昭治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询问。
“是的昭哥，我要结婚了，时间就在两个月后。”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年轻人细数着剩下的日子，满脸的甜蜜笑容压都压不住。
自然，也没有发现藏在笑意下蠢蠢欲动的波澜。
可惜吗？对他观月昭治郎而言，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可惜这个词。
喜欢的话，就去夺过来。
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女人。
这可是他成年之后，父亲教给他的第一句话。
足以奉为圭泉的话。
“那真是恭喜你了。”儒雅的男人拍了拍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人，藏起黑色的眼眸中逐渐涌动的暗芒。
“一切会达成所愿的。”
……
“真是太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
庭院里传来的议论声让观月昭治郎的脚步停顿驻足，他平静而冷漠的听着家中的长辈对某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做出的悲悯的评价。
“昭治郎，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和桥本家族的联姻吗？”冷淡威严的声音响起，观月昭治郎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父亲的注视下，好像一切无所遁形。
“桥本小姐并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父亲发现了什么吗？他在心里不自觉想。
没关系，就算父亲知道什么又怎么样，他可是在贯彻父亲的教导。
贯彻父亲的教导，又会有什么错呢？
“适合与我结婚的人，另有其人。”
“对比桥本家族，道前寺家族似乎并不是那么出挑。”
“观月家族其实并不需要另一个家族的助力也能蒸蒸日上，这一点从我开始打理家族事务后，父亲不是有目共睹吗？”
“你的确很优秀，我的孩子。”似乎发现没办法劝动自己已经成了气候的儿子，他似乎只能无奈的妥协，也终于在这一刻，少有的吝啬的体现出些许父爱，“昭治郎，你是成年人了，所做的所有选择和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当然，父亲。”说到这里，观月昭治郎重新提步向前，只是路过自己的父亲之时，他侧过头看向他，看向眼前已经显现老态的老人。
“我不会像您一样，走到那样的结局。”
“您大可放心。”
因为，我不像您，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能够改变一切的儿子。
父亲啊，父亲，已经有了母亲，为什么还要抢夺别的人，为什么还要伤了母亲的心呢？
……
“雅子小姐，我可以帮你。”他已经厌烦扮演一个贴心知己的角色，是时候验收用心栽培的成果，“但是我想要的，你也应该明白。”
此时此刻，观月昭治郎终于不用再掩饰眼中深深的眷恋和爱意，他看着眼前美丽动人，从灵魂深处散发着迷人的脆弱与破碎感的爱人。
僵硬的心无法克制，无法自拔的跳动。
“我爱你，雅子，请和我结婚。”
……
“怎么一点长的也不像雅子。”看着和妻子一点也不相像的儿子，观月昭治郎的脸上不自觉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嫌弃。
这点小小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观月雅子的眼睛，她笑眯眯瞟了一眼观月昭治郎，对着小小的婴儿感叹：“怎么办呢，小清司，你的父亲大人真是不可爱，我们晚上不和他一起睡好不好？”
“不不不，雅子，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
“桥本小姐，请保持你淑女的风度，在得到明确的拒绝后，你再继续纠缠的话，只会让人低看你。”厌烦的拒绝这个拼命纠缠的女人，观月昭治郎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我已经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只会让我和我的夫人觉得厌烦。”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你宁愿喜欢那个病的要死的女人，也不喜欢我……”
“谁允许你这么说她？！你给我滚出去！！”
“好，很好，观月昭治郎，你会后悔的。”
“我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能让他后悔的人还没出生，一个桥本家族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回想起刚刚桥本的话，观月昭治郎不由皱起眉头。
雅子的身体很不好，医生和他说过，雅子或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天真是残忍，让他得到一切后，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
但他是不会妥协的。
……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丈夫的真面目。”
观月昭治郎说的不错，他没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儿子，但是他有一个疯狂的追求者。
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被桥本爱子或多或少的全部呈现在妻子的眼前。
包括他找人刺杀俊彦的秘密。
包括他为了壮大家族，做的一部分阴私事。
这些他以为，已经全部都雪藏的秘密。
“这真的是你做的吗？你真的……杀死了观月俊彦吗？”看着似乎用尽所有力气的妻子，他看着她，内心惶恐如山倒，平日利索的口才今天却不足以让他多说出一句辩解的话。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痛苦的雅子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回答我，回答我，昭治郎！！”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呢？
原以为一切雪藏就无人可知，但是他忘记了，在他沉浸于幸福的温暖时，藏匿秘密的白雪也会融化。
让一切无所遁形。
可是，他不后悔。
如果不这么做，他永远也得不到雅子。
“对不起，雅子。”
“但我不后悔。”他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被难以置信掩盖的眼眸，痛惜的说：“我爱你雅子，我不后悔自己做过这一切。”
“因为，我爱你啊。”
“就算人生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一模一样的路。”
因为观月昭治郎爱道前寺雅子，爱观月雅子。
……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雅子了，自从一切被挑开后，雅子再也不见他。
无论他如何舍弃尊严的哀求，雅子也不为所动。
“雅子有没有好好的吃药呢？”略显疲惫的他看着不远处的窗，似乎想透过它看见自己的爱人。
但一切都是徒劳。
“雅子夫人一直都在坚持服药。”
“好，我知道了。”他深深的看着被窗帘遮蔽的窗，即使他清楚的知道雅子的所有近况，但仍然无法让他安心。
他想亲眼看看雅子是否安好，想亲眼确认，但这些曾经无比简单的事情，现在却怎么也做不到。
窗帘被风吹动，就好像后面有人在注视着他，观月昭治郎轻叹一声，缓缓转身离去。
……
她走了。
在冬天。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见上一面。
等他匆匆赶回家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是雅子的骨灰。
看着平静的母亲，他很想生气，质问她为什么不动声色就将雅子的尸体火化，让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是雅子交代的，她说活着的时候不想和你见面，死了也不想。”似乎明白儿子的心中想法，从来慈爱的母亲此刻却显得刻薄又薄凉。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到几乎将他冻结。
雅子死了，他的春天也死了，永远死在这一年的冬天。
一点一点的整理着雅子的遗物，观月昭治郎心如死灰，或许他应该跟随雅子离去。
没有春天的世界冰冷又残酷，他一天也熬不下去。
但他还有儿子，虽然清司和雅子没有一点长的相像的地方，但依旧是他和雅子的孩子。
等儿子长大吧，他想。
不过这一天或许没办法到来，因为清司也遗传了雅子的病症。
当医生告诉他，清司也活不长的时候，他的心里闪过的是什么？痛苦？悲伤？还是绝望？
观月昭治郎不知道。
整个世界已经死去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如果清司也死去的话，他或许就能放下一切去追寻雅子。
……
清司结婚了。
雅子会高兴吗？
……
母亲走了。
整理遗物的人告诉他，找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封信，一封已经有些岁月的信。
写信的字迹他无比熟悉，那是他的妻子，观月雅子的笔迹。
这是什么信？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会在母亲的手中？
怀揣着激动，惶恐的情绪，他打开这封尘封二十年的信件。
这封信的内容并不多。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好说出口的话，会用纸笔替代。
所有人都以为观月昭治郎不会哭，就连观月清司也这样以为。
在看见父亲痛哭流涕的时候，观月清司疑惑不解，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问：“父亲，您已经知道了吗？居然高兴的哭起来。”
“什么？”
“您马上，要当爷爷了啊。”
……
“父亲，您觉得取什么样的名字合适呢？”
“知。”看着和雅子百天照上五分相似的孙女，观月昭治郎第一次露出无比温柔慈爱的笑容，“观月知。”
……
“昭治郎，愿你知我爱，知我心。”
承载岁月的纸沾湿苦涩的泪，模糊了文字。
却永远镌刻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