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贾环顿时抬头看向元春说道:“我只道大姐姐是个讲道理的,却不料想今日一见,也是不外如是。”
元春听了,赶紧说道:“可是环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姐姐也是为着你们好,在这里被一群下人围着看笑话就是好么,你竟是枉费了姐姐的苦心了。”
贾环冷哼一声,正待要说,反被林嚒嚒夺了先手。林嚒嚒冷冷的看着元春说道:“大姑娘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是我家兰夫人要上赶着和二太太闹事么?我们本就在这亭子里坐的好好的,说说笑笑甚是舒畅,不等一会儿,就见二太太两眼通红的过来寻我们晦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撞了鬼煞出来,直瞪瞪的竟似要奔命一般,一见了我们就大吵大嚷,还要推打兰夫人。说么,只好忍着了,谁叫她是当家太太呢,可是总不能顺杆爬着来打兰夫人吧,若是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且是谁的过错,谁又能承担的了的。如今她又当着大姑娘的面,说的荒唐话,大姑娘不说拦着二太太的嘴些,只说兰夫人的错。我倒要问问大姑娘,兰夫人何错之有,莫非懦弱也是她的错么?若是如此,那兰夫人也是的确错了。本就是平妻,做什么低三下四、俯首做小,连着天家的颜面都没了。”
元春噎了一噎,这果然竟是母亲的错了,只是现下也不得服软,随即说道:“嚒嚒可是大差了,有理不在声高,无理就是让大家团伙着看了又能如何。既是各说各有理,不如咱们先停手,回到屋里再辩分明。”
林嚒嚒冷冷的说道:“有理无理,只看二太太罢了,我们一个做奴婢的,大腿且没有人家的一根小手指粗呢,有什么底气在这里大喊大叫。”
听这话的意思竟是恼了元春,元春一时语塞,王夫人却是气粗了起来,拼命挥舞着双手说道:“既是做奴婢,自该有做奴婢的样子,凭你是天皇老子座下的九天仙女,下了凡也该受我们贾家的管。一个做奴婢的,连个眼色也没有,只顾着在这里做耗,今日我就替皇上打发了你。”
元春急了,赶紧拉住王夫人的手说道:“母亲且回去吧,别在这里疯了。”
不等再说,就听得后面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发?”
众人回头,竟是贾政领着小厮从后面急匆匆的赶来,劈手一个巴掌将王夫人打翻在地:“你这该死的瘟妇,天子近侍你也敢随意打骂,敢是不想活了么。若是要死,你趁早自寻死路,切莫带累了我们贾家。”
王夫人当着下人的面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疯态更显,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好呀,老爷如今有了这小妇养的做心肝宝贝,哪里还记得我们娘几个。索性我这太太的位置趁势给了她,一发子跟了珠儿去吧。也是我对老爷的心意。”
贾政之前听了王夫人每每说起贾珠,心里总是伤感无比,能让她些自当一让,如今涉及到全家的性命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原配感情,遂大喝一声:“贱妇!你可闹够了没有?”
王夫人愣怔了一下,这倒与她所料有些差距,待要再闹,元春已然蹲下身来,紧紧挽住她的手臂,紧张的说道:“母亲且请起来,地上太凉,恐伤了身子。”
随后暗暗的捏了捏王夫人的胳膊,王夫人这才顺势就着元春的手站了起来,低头听着贾政的教训。
贾政正待要训,就见贾母扶着宝玉的手急急的赶来,面上似有气愤之色,来不及训斥王夫人,赶紧垂手逼近迎过去讪讪笑着:“大冷的天,怎么母亲亲自过来了。”
贾母见状停了脚步,厉声说道:“却原来你是和我说话,我倒是想着在屋里清闲些,只当展一展老腰,只可惜我素日没养一个好儿子,你叫我叫谁去料理这些。”
贾政羞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扶着贾母的宝玉一眼,只在那里笑道:“有什么话母亲咱们且回去再说,在这里说显得倒是咱们不自重了。”
贾母冷哼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非得打翻二太太在地上,你这般可不就是擎等着别人往她头上踩去么。这样下去,你要别人如何看待宝玉、元春。”
贾政着急道:“有些事母亲不知道,且等回去再做主张。”
贾母一怔,这事确实事发突然,她本是在荣禧堂里和宝玉他们说说笑笑,心情格外舒畅,突的听说王夫人为了兰夫人被贾政掌掴,当时就是一怔,心想着宠妾灭妻不过如此吧,本想着派鸳鸯过来叫他们。宝玉听了母亲被打,哪里还能坐的住,跪在那里殷殷作哭,只是恳求,贾母只得扶了宝玉的手过来了。一进来就看见王夫人跪在那里哭着贾珠,心里更是难过,遂一发子不通情理的怪上了贾政,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忙乱了。
遂缓了声调说道:“可是你这个做相公的不是,大冷天纵了你两个媳妇在这里且闹什么,还不让丫鬟们扶着回去再做道理。”
既是贾母发话,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回去再做道理,故此贾政扶了贾母,元春和宝玉扶起王夫人,贾环和林嚒嚒扶着兰夫人,众丫鬟婆子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回荣禧堂。贾母见莺儿自在那里探头探脑,倒是记起了王夫人的娘家人也在这里,遂冷冷的吩咐道:“且去姨太太那里请人去,就说二太太被打,我这个做婆婆的要为他们分解分解。”
宝钗一听贾母派来的人这样说,就知道莺儿去探听露了行径,如今再做埋怨也是无益,只得收拾了头脸,扶起薛姨妈自去荣禧堂等着贾母审案。
薛姨妈还在那里笑着解劝宝钗说道:“有咱们王家坐镇,就是你姨妈杀了人,老太太也不能让她偿命,更何况这事本就是妻妾相争,不过家务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