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则缓缓开口道:“奴才先是留意观察着养济院内谁与那李三娘交往密切,而后发现她因负责整理花草、修剪枝叶之类的杂事,同沈家派来的眼线中一名叫李壮的汉子,常有交集。
奴才又从与那李三娘交好的另一位吴嫂口中探得,她们二人时日一长,貌似之间生出了情愫。
随后奴才派了几个机灵的女人去套李三娘的话,对方也丝毫不避讳,说他们二人如今的确已经两情相悦。那李壮还说等他们攒些家底,他们便向上边提出离开养济院,在咱们养济村中安居下来。
而后奴才猜测,怕是那沈家的眼线借此蒙骗了李三娘,于是奴才直接去敲打她,那李三娘没经几下,便全部招了。
说是那李壮同李三娘讲,沈家曾有恩于他,他们离开养济院后定要上门拜谢。因此当日在大人您的及笄礼时,沈兰借机寻李三娘问话,李三娘巧念着沈家的好,又觉得沈兰问的并非什么要紧之事,便未再多想,正巧当时大人与如姑娘谈话之时,那李三娘在院中听了只言片语,便直接告知了沈兰。”
温以缇沉寂片刻,随即嗯了一声,倒也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
毕竟养济院内的眼线都是经过她仔细筛查的,各方眼线都被她整理了出来,若还有不怀好意之人未被发觉,那就要小心了。”
此时安远侯的眼线已由徐嬷嬷带到,此人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置身人群之中完全难以引起丝毫注意。
那人见到温以缇,因已然暴露身份,倒是不再藏头露尾,浑身气势突然转变,脸色有些仿若面瘫一般,对温以缇冷声说道:“温大人,我们侯爷让我给您带个话。”
随后他便将沈兰的事同温以缇详述了一遍。
温以缇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两件事竟在此处巧合地对上了。
她看了一眼此人,随即轻声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人一愣,这温大人知道养济院内有眼线怎么丝毫不惊讶,反倒是早就知道一般,况且,他还以为温大人会直接派人将他绑起来,等养济院解禁之后再交予自家主子。
怎么和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会是温大人早就知道养济院内有眼线,或者是她亲自促进他们这些眼线进入到养济院内的。
要是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温以缇有些无奈道:“怎么,你不回去,难道还要在本官这里近身伺候不成?我可不是你们主子。”
随即,温以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人这才有眼色地点着头,随即跟着徐嬷嬷离开了。
此刻,屋内的气氛略显微妙,安公公只觉口干舌燥,轻轻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将其一饮而尽。
温以缇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沈兰的父母,即沈判官和沈太太,温以缇都曾接触过。二人相对而言,为人都很是忠厚老实,不然当初沈太太也不会被黄雅宁一个妾室欺负那般。
沈兰自幼身子孱弱,而如今看来倒也未见什么明显异常。
安远侯让他的眼线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提及此事,定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她。
沈兰从小被送入老家,是在老家接触了什么特殊的人?还是…温以缇又想到了什么,那个货郎!
沈兰被沈家人接回甘州的途中遭遇土匪,恰巧被一名货郎所救。什么货郎能有这般身手?虽说那货郎最后也是身负重伤,但温以缇总觉得不对。
没这么简单,要么就是此沈兰非彼沈兰,被人调换,要么就是沈兰因某种缘由受限于这个货郎,而这货郎乃是瓦剌的细作,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再或者最后一个可能…便是沈家人都是瓦瓦剌的细作。
温以缇再次深深吐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可以先用排除法,沈兰若是被调换的,可她与深判官和沈太太的长相有四五分相似,这点便很难说得通,暂且可以先行排除。
而后,若说他们全家人都是细作,他们身后的家族也是?但又怎会一直未曾暴露?倘若真有如此强大且深藏不露的势力,恐怕早就将甘州吞并,何必等到现在?这一点也可以先尝试排除。
因而鉴于此前那李三娘的事来看,目前有两种可能最为真切。
一是沈兰受限于那个货郎,对其言听计从;二是沈家可能曾经并非细作,但因沈兰之事,他们想要保住女儿,惧怕事情败露,便受人威胁,不得已听从瓦剌细作的指使,这一点存在可能。
那么,目前沈家的情况大致可以确定。
事到如今,要打听出来那个货郎的下落,要去问赵锦年吗?
温以缇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字,不!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若赵锦年真想将货郎的消息告知于她,何必等她亲自去问呢?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吧。
如今,虽说能够将消息传递出去,对于这货郎,温以缇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调查起。
温以缇一时间心中有些烦闷,烦闷不堪,眉头紧蹙,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香巧拉着彤儿神色有些焦急地走了进来。
温以缇立即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彤儿的状态颇为不对劲,做事老是慢半拍。虽说面色依旧冰冷,但温以缇和常芙等人全都能感觉出来。
因有了七公主送的两个暗卫,人手也还算充裕。温以缇便想着索性给她们放假,让她休息一段时间。
这现在,彤儿的脸色倒是不同于平常的淡然,这是温以缇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复杂的神情。
她有仇家!
温以缇脑海里第一时间浮起这个念头,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昔日她被江夫人陷害、算计之时,便这种眼神。
只见香巧没好气地怼了彤儿一下,她们二人曾都是无家可归的苦命人,都是因为温大人,才得以再次有个庇护之所。
这段时间她们同大家相处得也很不错,香巧愈发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而在今日,在她再三逼问究竟有何烦心事的状况下,彤儿这才吞吞吐吐地向她提及了过往。
香巧听到彤儿口中的消息后,大惊失色,第一次不顾及其的意愿,强行拉着她来到了温以缇的面前。
香巧见彤儿依旧有些犹豫便有些气恼,恨铁不成钢地对说道:“姑娘,彤儿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告诉您,事关瓦剌细作。”
随即她立即看向彤儿开口道:“你还等什么?如今姑娘被人陷害私藏细作,她正是需要这个消息的时候,若是证实,姑娘即可摆脱污名!再不济,至少多多少少总能给姑娘一些头绪。咱们现在可都是姑娘的人,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姑娘给的,你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香巧一脸焦急与气愤,彤儿则紧咬嘴唇,似在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
温以缇听着这消息,心中虽也有些迫切地想要知晓详情,但并未催促彤儿开口,而是和安公公相视一眼,随后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彤儿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中不再有犹豫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毅。
她立即看向温以缇道:“姑娘,我可以确定,陈同知是瓦剌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