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成了?这么容易?这回换做崔氏满心惊愕了。
温家算是少有的良善之家,嫡庶之分不似别家那般严苛。
在温家,这些姑娘们不管是庶出还是嫡出,都是同样精心教养的。
不然为何温老爷怎会费心为温昌茂谋求官职、铺就前程?
但尽管如此,自崔氏进温家门以来,可从未听闻温家有将庶出记作嫡出之事。即便是温昌茂,温老爷都未动过把他记作嫡出的想法。
何况三房的那个小庶女,向来不受宠,老爷怎么就这么轻易同意了呢?
崔氏目光随即落在神色从容的大女儿身上,刹那间,脑海中如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关键之处,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啊!
柔儿先是提出三房近来屡屡惹出祸端,应当将根源铲除,想把五丫头的婚事换给二房的三丫头。
但三爷自然不会应允,可老爷必定会深思其中利害。三房若心甘情愿,那倒也罢了。但以三房如今的行事作风,怕是日后还会不断生出是非,毫无改过之心。
此时柔儿再提议让八丫头记做嫡女,毕竟都是自己的女儿,亲骨肉,并无太大差别。
而且这样一来,还能保住与侯爵府的婚事,三爷又有何不愿?
相比之下,此计确实能够直指祸事源头,让孙氏母女有所忌惮和收敛,老爷也定能想到这一点,毕竟三房的含姐儿和捷哥儿因着搓磨庶出已经发生过好几起类似之事了。
再者,柔儿已然给出数条解决之法。若今日此事再不解决,恐怕她那边也难以交代。
老爷向来顾全大局,极为看重家族名声,也不得不点头应允。
想到这里,崔氏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柔儿很好继承了几分自己的谋算之心,甚至青出于蓝、如此一来,自己也能更安心些了。
罢了,既然二丫头看重怡姐儿,那自己自然要替她照料几分。
崔氏略作思忖,旋即开口,“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她看向依旧满心不愿的孙氏道:“三弟妹,你得这般想,你如今只有捷哥儿这一个儿子,日后还得多依靠两个女婿帮衬。怡姐儿嫁得好了,自然能多多帮衬家里兄弟,在婆家也能更有底气。
话又说回来,即便你还有个侯爵府的亲家,但若是怡姐儿日后嫁得不好,岂不是给捷哥儿和含姐儿丢面子?含姐儿若是风光大嫁去侯爵府,而她的亲妹妹却嫁去一个破落户,那她在顾家也会抬不起头。咱们都姓温,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道理你可得想清楚。”
崔氏目光诚挚地看着孙氏,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只见孙氏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思索,显然崔氏的话让她有所触动。
她心中暗自琢磨,崔氏所言不虚。
暂且不论其他,这死丫头作为含姐儿的亲妹妹,日后嫁得差,定会成为含姐儿在婆家被妯娌耻笑的把柄,自己确实得为含姐儿考虑些许。
而且捷哥儿日后成人当家,怡姐儿再时不时回来打秋风也是麻烦事。
毕竟三爷对这死丫头还是有几分父女之情的,若真让她过得太差,三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想到此处,孙氏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虽仍有不甘,但心中已然松动。
崔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而被孙氏抱在怀里的温以含,此刻也终于崔氏掰开揉碎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以往都是孙氏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着那些妾室是如何的下贱,如何勾引她父亲,破坏他们一家。
那些妾室所生的孩子也都是贱种,日后定会与她争抢家中的一切。
可从未有人像崔氏这般,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剖析得如此直白清晰。
她心中渐渐明了,那个丫头不管怎样都的确是自己一个父亲的亲妹妹。
若是日后自己在侯爵府中,若有这么一个出身不好且嫁得差的妹妹,实在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这怎么能行?
她本就因为与顾家的婚事不够光彩,已然落了几分口实,在他人面前矮了一头。
倘若再因为这个妹妹,让自己在顾家抬不起头,那还如何风光地当她的侯爵府娘子?
眼见着孙氏和温以含都消停了下来,温昌茂这才流露出些许满意。
此时,被早早传唤来的大夫早已在外面候着。温老爷立刻吩咐下人带着大夫去给温以怡诊看伤势。
刘氏赶忙也吩咐众人散去。
孙氏忙不迭地带着温以含起身匆匆离开,她的心里还在打着鼓,生怕温昌茂又提及将温以含送去族地的话。
而温昌茂此刻倒有了几分父亲该有的样子,跟着大夫一起走进屋内,脸上带着关切去瞧温以怡。
温以如和温以思看屋内人多拥挤,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乖巧地行了一礼后,便回自己房里去了。打算等人少些的时候,再来探望温以怡。
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温以宣,眼中此刻满是妒火。她紧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满心委屈。
她也想被记为嫡出!
在这温家,温以宣觉得自己永远都只是个被人轻视的庶女,从没有人正眼瞧过自己。
姐姐们都不喜欢自己,更爱她的姨娘也被送去了京郊。
她看了一眼满是母女之情的崔氏和温以柔,转身匆匆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崔氏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温以宣离去的方向,这丫头…
“母亲,九妹妹年纪还小,还来得及好好管教。若再迟,又养出个如五妹妹那般的性子,往后可就麻烦不断,令人头疼了。”温以柔神色凝重地对着崔氏说道。
崔氏微微点头,面上露出些许无奈应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每每想起她那个姨娘,心里就觉得膈应得慌。而且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进了温家的大门,就处处与我不对付。
我做什么,都像是要害她命一般,动不动就和你父亲告状。你父亲倒好,对她还极为重视,还总来质问我,像是苛待了她一般。可他怎么不说,这丫头从来都不曾敬重过我这个嫡母啊。”
说着,崔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愁。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都散去得差不多了,温老爷和刘氏也都回了正房。
而她还在等着大夫给温以怡问完诊,毕竟这里便没个能主事的。
一下子得了空闲。崔氏也打开话匣子,想同大女儿倾诉一番。
她拉着温以柔的手,走到院子里的石凳旁坐下。
“可这九丫头,就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根本不让人靠近。我自问从来不是个会苛待人的嫡母。咱们大房里那些庶出子女,我无一不是好生照看着。
之前也想好好教导她,可她却总是用那种防备又怨恨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