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穰看着营帐中央的沙盘,俯望沙盘中心的历阳城,若有所思,他决定发挥自己的智慧,让攻城进度有效增快。
于是他将自己的思路说与众部下听,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听完后,眉头松弛,似乎看到城破的希望。
入夜之后,城外的贼军停止的进攻,他们开始生火做饭,城池四周顿地遍布灰白色炊烟,突出其来的生活气息使得楼上守兵纷纷远眺。
“看来贼兵已然平息了后方,他们粮草充足,这下麻烦了!”陆康、周昕、服虔结伴巡视,望着城外烟火缭绕,满怀担忧。
“我们的援军不知去哪了,是否还有援军,难呐!”城外与城内形成鲜明对比,服虔叹了口气。
“趁着敌人生火作饭,大家不如抓紧时间休息,光在此哀叹没有丝毫作用!”张超从远处走来,见众太守都聚齐,似乎在下达命令。
“也是!”眼下在楼上拼命的大多数都是徐州兵,扬州太守们只能服软,于是四散开去,找个地方躺躺。
“扬州这帮人都是废物!”见他们走后,张超拉住臧洪说道。
“张太守,你说贼兵攻打扬州,我们来凑什么热闹,哎!”眼见麾下兵士损伤惨重,臧洪不免有些抱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么做功臣,要么战死杀场!”张超疑视着城下贼军正在排成阵势,准备下一轮进攻。
“太守,都尉,他们又杀过来了!”身旁士兵看到贼兵涌动,大声提醒众人。
“戒备!”臧洪朝楼下望去,于是大喊提醒所有守兵,同时带着督战队继续沿着城墙巡视。
一顿饭功夫,随着楼下鼓号齐鸣,贼兵高喊着口号,无数火把亮起来,历阳如同被火龙蜷住,贼军发起夜攻,如此惊人的持续攻击力量,世所罕见。
他们几乎不给守军休息的间隙,无数云梯趁着黑夜架至高大的楼墙之上,整面城墙响起士兵踏梯的细碎脚步声,远处听来像蚕虫在撕咬桑叶。
楼上准备的檑木滚石瞬间向云梯上倾泻,汉军士兵挥汗如雨,对那些发狂的贼兵充满恐惧。
一个时辰后,楼上的箭矢耗尽,能扔的都扔光了,百姓干脆推倒自己的住宅,将砖石与横梁也运转到城楼之上。
此时贼军士兵完全杀疯了,如魔神附体,不顾一切继续向上强攻,眼看着楼上将要把守不住。
最终不少贼兵跃过垛口,飞身落在城楼之上,举起手中兵器,砍向守城汉兵,双方在门楼上竭力拼杀,不少人在争斗中落下数丈高的城墙。
战斗异常惨烈,百姓视之恐惧,但是他们也没有旁观,而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或是木棍,加入城楼的守卫之中。
此时城中街道上,刺史陈温手提着一根长棍,目光凶横,他身后跟着一郡妇女和少年,他们向战斗最为激烈的南门疾步而来。
“父老乡亲们,勇敢的汉军士兵们,我陈温今日与你们一起拼杀,冲啊!”陈温举起手中长棍,纵身大喊,此时城内喊杀声一片。
楼上兵士见状,士气大振,汉军纷纷大吼,扑向对面的贼兵。
陈温摇晃着身子登上城楼,一干百姓随之上楼,众人围住跃过城楼的贼兵,用乱棍将其打死,有百姓纷纷丢出手中碎石或砖头,朝贼兵身上招呼。
此时贼兵的猛力进攻再次被汉军百姓一齐压制下去,见众人气势高涨,贼兵转身想跑,身后却只有数丈高的城楼。
于是有贼兵纵身一跃,跌入黑暗之中,不见身影。
而在南门一侧阴暗的角落里,这里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没有火光,模糊一片。
但是在墙根处,却发出悉悉率率的声音,那是铁锹挖掘泥土发出的声响,在战争喧闹之下,并没有被守军发觉。
“加快!”两队贼兵摸黑行动,来回向远处运送黄土,他们显然是在挖掘一条通往城墙后面的暗道。
贼首黄穰此刻骑着骠肥大马立于南门,向城楼上投去冷冷笑意,他心里装满五味杂陈。
眼下也只有想尽各种办法拼命攻城,才能平息对失败的恐惧。
“刺史大人,快要守不住了!”又巡视一轮后的臧洪抱住满脸灰土的陈温,死命摇他的肩膀。
他对这个老头是又爱又恨,爱他给了自己这个立功的机会,恨他堂堂一州之长,什么增援都争取不到,朝廷似乎忘记了还有个扬州正在经历浩劫。
“混账,你动摇军心!”陈温反手将臧洪推开,怒目相对。
这哪像堂堂武将说的话,就是守不住了也要守,大汉的将军,以马革裹尸为荣耀。
此时张超也走过来,朝立足未稳的臧洪大吼道:“大胆,敢以下犯上,小心我砍了你!”
见张超如此,陈温老泪纵横,伸手扶住对方,大汉王朝就是缺少像他一样的人才。
“刺史大人,若实在不撑不住,不如...”张超不忍直说,按眼下的形势,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与其让英勇的士兵奋斗到最后时刻,不如保存实力。
没必要非得吊死在历阳城楼上,大汉江山如此广袤,扬州也不小。
“你...”陈温立马收回手,挥拳捶打自己的胸口,被气得精血倒流。
“刺史大人!”此时周昕、服虔、陆康也赶了过来,眼下是四门吃紧,随时都有丢失的可能。
陈温望着众人,通过他们的面部表怀暗自解剖下属们的想法,在他看来,眼下情势并不乐观。
“哐当!”陈温手中带血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反复弹了几下,似乎也在犹豫不定。
“我陈温对不起历阳满城父老乡亲啊!”
“刺史大人!”众将都很沮丧,但也没有其它办法。
世事皆有成败,识时务者为俊杰,无用的抗争只是徒增牺牲。
“眼下北门攻势稍弱,我可带精税兵士为大人杀出一条血路来!”臧洪见事情明朗,于是走到陈温面前拱手请命道。
“那就有劳,有劳臧将军了!”陈温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刚才的理直气壮,眼前一地鸡毛。
“慢者...”臧洪正要下去,陈温叫住他。
臧洪闭目,不愿回头,他心里怒骂陈温,遇事犹犹豫豫,简直不是刺史的料。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是怎么混上来的,难怪扬州繁华一世,却如此脆弱,他的与世无争,使得朝廷把更多精力放到别的地方。
“能不能带部分百姓一起走!”陈温在颤抖,他不是在下达命令,而是在哀求自己的属下。
臧洪暗自冷笑,现在连官兵自己都保不住能突围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