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安琉璃色的眸子沉了下去,脑中记忆翻涌,搅得他眉头微微蹙起,不着痕迹的掐住自己的指节,按捺住汹涌的情绪。
忽然一个温热的掌心塞了进来,将自己的指节握住,指腹轻轻的揉捏,缓解上面的疼痛。
沈俞安一愣,转头就看进顾砚初的眼底,明晃晃的担忧和疼惜。
心就这么被扯了一下,然后整个粘在了他身上,旁的什么,忽然就释然了。
“轻颜,你怎么出来了。”二长老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女子的手臂,侧眸看了眼叶荣的尸体,丝毫不在的撇了下嘴。
倒是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你杀他作甚,左右活不了,脏了手。”
大长老目光转了一圈,看向老祖和叶荣的身体,最后落在二长老和轻颜身上,面色苍老了下去。
“叶家毁了。”
人踉跄的后退,“毁了也好,毁了也好,父不像父,母不像母,子不像子,毁了也好。”
轻颜扫了一圈,将视线定格在沈俞安身上,伸手一把将扶着她的二长老推开,满眼慈爱的看着沈俞安,缓缓对他招招手。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舍得来看娘了,快来,让娘好好看看。”
沈俞安站着没动,心里却有些触动。
轻颜见人不动,转瞬红了眼睛,里面的泪仿佛下一刻就落下来,语气又软了两分,听起来越发委屈。
“娘很想你,过来让娘抱一抱好吗?”
沈俞安轻轻的抿了下唇,到底忍不住有些心软,脚步微抬,却听到了轻颜的呢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缓缓将脚收了回来。
一颗心冷了又冷。
她说,“阿辞,娘想你。”
傍晚的风很和煦,吹着吹着,忽然下起了小雨,朦朦胧胧,将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轻纱。
沈俞安声音放的很轻,很慢,好像飘来一阵风,那些话就散掉了,“叶夫人,你认错人了。”
沈俞安一身浅色的衣衫,冷静矜贵,视线扫了一圈,忽然弯了弯唇,伸手扶在顾砚初的腰上,将他拉在自己身前。
在这个世上,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就够。
一个就算命都不要,也会爱他的人。
“阿初,我们回家。”
沈俞安拉着顾砚初转身,两人发丝被风卷起,交汇在一起。
清风依旧,细雨绵长。
还未走几步,便听到了轻颜的哭声,“他为什么还是不理我,他想杀的人我帮他杀了,他不方便杀的人我也帮他杀了,就是不想他受人诟病。”
“为什么他还不理我,是不是因为叶兰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死的都不安生。”
“我就知道,他是个祸害,害人精,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沈俞安脚步一顿,不过转瞬就笑了起来,垂着眼,看着主动吻过来的人,“阿初,不害羞了?”
顾砚初睫毛颤了颤,继续加深着个吻,声音含糊的堵在空中,沈俞安却听清了。
“我心疼师兄了。”
嗯,沈俞安知道。
别人的想法他已经不在乎了,是否爱他也与他无关,他在乎的只有这一个,这一个就够了。
该杀的人都杀了,该报的仇都报了,叶家从此与他无关。
--------
星辰之界千年望族叶家,一夕之间倒塌,实力强劲的另谋高就,实力的低微的艰难求生。
落井下石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神台坍塌是世人最爱的场景。
众人唏嘘,感叹,却都想着分一杯羹。
在世人处于混乱之时,在众人都往叶家而去时,沈俞安带着众人悄然的出现在了星河之海。
沈俞安看着如今神采飞扬的柳长川,心中有些感叹,“你真的打算留在这?”
“嗯。”柳长川往后斜了一眼非要跟来的曲修漠,轻轻的点头。
“我为了你磋磨了百年,该有点自己的生活了,无极宗有你,我也放心。”
说着说着,他眼眶就红了,“你师伯脾气是暴躁了点,人很好,他也很疼你,你师叔对你也是真心喜爱,不像叶家,都是群狼子野心的东西.......”
沈俞安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眼睛一转,看到了曲修漠,以前就不太能看的上他,如今自己修为与他相差无几,就更加瞧不上。
“你非他不可吗?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你和阿初........”柳长川还在絮絮叨叨的嘱咐,听到这话,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开口。
“他不错,这世上有哪个人能义无反顾,不计回报的等你百年,任打任骂,你一招手,他还巴巴的贴过来。”
沈俞安一噎,这两个人就是王八看绿豆,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顾砚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柳长川磕头,“师父保重。”
柳长川嘿嘿笑着,一边笑,一边拿眼睛睨着沈俞安。
沈俞安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转头冲林铭和九安,急匆匆的说了一句,“师兄,师弟,你们多保重。”
拉着顾砚初就跳上了飞舟,看着无尽的海面忽然就有些发愣,来的时候一行九个人,一路上吵吵闹闹。
如今回去了,只剩他们五个。
还真是世事无常。
没有能絮叨的人,柳长川便转移的对象,“和尚,你当真要散尽修为?重修可没那么容易。”
无尘常年双手合十的手,如今一只手被牵着,一只手自然垂落,眉眼中的清冷佛性散了不少,只剩下快活和满足。
“世上没有什么比他重要,这一点,你不是也在体会。”
柳长川翻了个白眼,“他?”刚发出一个疑问,忽然就住了嘴,“走吧,走吧。”
若生似笑非笑的看了柳长川一眼,手指一勾,从一开始就垂在曲修漠手边的红线被收了回来。
吴峰跟柳长川说了两句话,也跟着上了船。
等人都走了,柳长川挥手扯了禁制,向着曲修漠走去,一抬眼看着他雾霭沉沉的眼眸,忽然后背一阵发凉。
“你.........”
曲修漠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为他蹉跎百年?”
“任打任骂?”
“你一招手,我就巴巴的贴过来?”
“嗯?”
曲修漠将人困在双臂之间,眼眸越发深沉,“你说的对,我该怎么贴?你想我怎么贴?”
“啊........那个鳖孙坑老子........你有种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