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安有些好奇，觉得现在的他有点像来绯绯在路边喂的一条可怜流浪狗。
来安第一次觉得心里一松。
那些消化掉的情绪，只剩下一点点郁结在心底，现在连最后的一点点，也渐渐溶解消失。
“你听我说，过去那个时候，因为你独自一人，因而陷入困境，把我当成救命稻草，所以会产生依赖。”来安轻声的话语带了天然的抚慰力量。
霍沉绷紧的肌肉微微放松。
“又刚好在那个年龄，朝夕相处，甚至还有很多单独的，危险的相处时刻，再加上吧，你长得，嗯...还不错，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感情。”
讲他长相的时候，来安眸光泄露了一丝调皮。
霍沉闷在胸口的一口气缓缓释放。
他也忍不住勾了嘴角。
这还是两个人相处以来很少有的，和谐谈话时刻。
“我看不见你，可说明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看脸的人。”
这带了一丝赌气和得意的话，连来安都笑了。
“所以啊，这是建立在特殊情况下的情况，如果我们是在其他情况下遇见，你还会喜欢我吗？”来安盯着他问。
霍沉沉默片刻，“不是喜欢，那是爱。”
来安被逗笑了。
“好，是爱。”来安妥协。
“我爱你。”霍沉哑声说。
直直地看着来安，眼睛都不眨，生怕一眨眼，她就会从眼前跑掉一样。
来安的呼吸突然一滞。
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心跳有一点点失常。
可是她知道，如果换一个其他这样又高又帅，在被男性气息包裹下，这样直白而真实的表白，她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她只是看着他。
“我爱你。”霍沉又哑声说了一次。
“谢谢。”
说完两个人都错愕了。
来安吸了口气，“是真的谢谢。”
“可是，爱是什么？是依赖，是习惯，还是一个未完的心结？”
在霍沉要开口的时候来安打断他，“我想我也爱过你，曾经。”
最后两个字让霍沉浑身的气压又低了下来。
“如果当初在岛上，你遇到的人不是我，救你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爱上的就会是别人？”
来安讲述了这些年来，她所想通的东西，“所以，你爱的人可能不是我，而是那个在你脆弱时候提供帮助的人。”
“那个人是我，只是巧合而已。”
霍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是什么意思？”
来安乘胜追击，“我知道你找了五年，可是...”
来安想说的是，那只是他性格执拗，不允许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只是因为乍然得知真相后一时无法接受，想要挽救些什么。
不是真的因为无法离开她。
可是这样的真话，说出来一定会惹怒他。
没有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真实想法被这样说直白地出来。
来安看着霍沉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恐怕连他自己，都被无止境寻找的念头和行动控制，没有仔细想过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他想要找到她，然后呢，和她道歉，那样，或许还可以破镜重圆。
可是，那就是对的么？
来安继续说服，“你希望我恨你，然后为过去的行为道歉忏悔，好，我原谅你了。”
“不...”霍沉开口。
“在你的设想中，我不应该这样直接原谅，应该折磨伤害很久，在你许许多多的付出下，才终于尽释前嫌对吗？”
霍沉眸光闪动，说明，他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我真的原谅了，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已经不怨你了，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希望向前看，而不是困在过去。”
来女看着霍沉，“你还活在过去。”
“过去我们并不愉快，你需要承认这一点，那为什么不放下它，往前看呢。”
来安看着他温柔豁达地说。
“放下 你会遇到新的人，新的感情，或许它会更美好，那时候你会发现，过去很遥远，很不值一提。”
霍沉的肩膀突然垂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扯了扯嘴角，再睁开眼睛时，里面是满满的伤痕和嘲弄，“所以，你现在已经觉得过去不值一提，对吧？”
他凑得更近，“所以你早就走了出来，结婚了对吧？”
他开始咬牙切齿，“所以你连孩子都有了是吧？”
“所以你早忘了一切是吧？”
霍沉几乎咆哮。
然后整个人似乎脱力一般，“你......”
“你也可以...”
霍沉直接打断了来安的话，恶狠狠地眼睛盯着她，然后冷笑了下，明明是笑，却比哭还难看吓人，“你知道我一直找你，却早早结婚生子，躲起来，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满世界找你，特别好玩是不是？”
来安的脸色也淡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很快放弃，你也应该，早点放弃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是真的以为。
却没有想到他会找她五年。
所以这次回来，一是她想念故乡了，二来，则是想早点了结这件事。
她第一次见识到霍沉的执拗和偏执，甚至猜想，如果她一直不出现，他有没有可能一辈子这样找下去。
过去的来安觉得绝对不可能。
可是五年了，对于一个坚持了五年，还完全没有任何放弃念头的人，来安也有了一丝怀疑。
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就会越糟糕。
霍沉阴鸷的脸突然笑了，只是笑得难看得让人不忍直视，“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笑了几声，声音透着不可思议和难言的苦痛，“没有意义。”
他重新看着面无表情的来安，垂下了肩膀，“的确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再抬头时，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疾步走过来，眼神像是要杀人，“你以为我多爱你吗？”
“你说得对，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霍沉转身，“你走吧。”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这句话在他喉咙里，却始终说不出来。
“我女儿，还有...”
听到她极其警惕的质问，霍沉苦笑了下，“她不会有事。”
他的身后响起渐远的脚步声。
没有一丝迟疑。
关门的声音，最后，所有的声音消失于无形。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