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
顾清衍的表情看似很镇定,实则衣袖下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梅大夫可有说什么原因?”
最终,顾清衍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回皇上,梅大夫只说请您去一趟。”
顾清衍在走到殿门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又退了回来,极为艰难的开口,“秦维,替朕找一件素色的衣裳。”
梅褚突然叫他去定远侯府,算算日子,也该是今天了。
出宫的路上,顾清衍看到了沿路跪着的百姓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为何要跪在这里痛哭?”
“皇上,定远侯府门前的百姓更多。”
听到这句话后,顾清衍突然有些哽咽,这些百姓大抵也都是知晓舅舅今日就要走了吧。
到底上天还是没有眷顾他们。
定远侯府外,一阵阵的哭声袭来,有抱着佛像的老人、还有不住朝着上天磕头的男子,无一不是在祈求上天晚些带走他们的定远侯。
顾清衍踏进定远侯府的那一刻,巨大的悲痛蔓延至四肢五骸。
母后还没回来,舅舅怎么能撑不到母后回来呢?
“皇上,侯爷的呼吸已经快要探测不到了。”
听到梅褚的话后,顾清衍浑身颤了颤,“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梅褚竟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救治不力,请小主子降罪。”
“朕说了,朕不怪你。”
说罢这句话后,顾清衍踏进了屋子。
姜鹤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惨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看起来就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舅舅,我来了。”
顾清衍拿起一旁的手帕,细细的替姜鹤擦拭着双手,“您说话不算话,睡了这么久也不起来。”
“您说过要帮我打天下,要让姜家成为最大的世家。”
感受到姜鹤的手掌已经开始变凉,顾清衍红了双眼。
“舅舅,舅母现在仗打的很好,狠狠的替我们出了口气,先前顶着压力的是父王,现下是舅母。”
“对了,母后......坠崖了, 到现在也没找到踪迹,所以父王他......”
说着说着,顾清衍突然有些泣不成声。
这个这段时间一直在强撑着的少年帝王,在面对亲人的离世时,突然变回了孩子模样。
“舅舅,我一定会找到母后的。”
滚烫的泪水滴在姜鹤冰凉的手上,姜鹤却毫无知觉。
几乎同一时间。
远在横县的白茜“呕——”的一声跑进了营帐,这是她有孕以来第一次孕吐。
“将军,您没事吧。”凌霜担忧的扶着白茜,白茜却趴在桌子旁小声的哭了起来。
算算日子,就在今天了。
“不怕,我们不怕。”
白茜伸手扶着腹部,不知是在安慰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凌霜,替我找一套白袍吧。”
白茜眼前有些发黑,只怕下一封来自京城的信,就是姜鹤的讣告了吧。
白茜被扶到了床上,众人都只当白茜是因为姜鹤的事情悲痛欲绝,不止白茜,这里所有人都在默默算着日子。
都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情。
“娘的!真想把荆昭给生吞活剥了!”常庆一拳砸向旁边的一棵老树,任由鲜血自树根流下。
今日的军营安静的厉害,大宁皇宫也是如此。
顾临紧紧的捏着顾清衍当时送给他的平安符,默默的注视着大庆的方向。
“你说,裴家会出手相救吗?”
凌海也回答不了顾临的问题,若是裴家当真是个没有心的,趁着这个时候吞了大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顾临一直等到最后才给裴家去信。
“这些世家如同怪物一样,谁也不知招惹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顾临闭了闭眼。
阿瑜,姜鹤不会有事的,对吗?
......
定远侯府。
顾清衍看着姜鹤浑身上下都变得彻底冰凉,失态的跑了出去,踉跄的抓住梅褚的衣袖,“为什么舅舅的手暖不热,越来越凉了?”
“小主子......”
听到顾清衍这句话,满院的下属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声一阵接一阵的传了出去,侯府外面的百姓们也开始失声痛哭。
顾清衍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坐在屋檐下把头埋进了双膝,小小的身子哭的一颤一颤的。
“驾——”
骏马快速的从京城门口朝着定远侯府奔驰而来,看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痛哭,裴芷心神猛地一颤。
就连裴家家主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难道他们来迟了?
“吁——”
正在痛哭的众人听到异样的声音后纷纷睁大了双眼,便看到一对父女快速的踏进定远侯府。
但凡出手阻拦这对父女的侍卫都被那个小姑娘一挥手给迷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对父女究竟是谁?
“人究竟死没死?”
正在痛哭的顾清衍闻言缓缓抬起了脑袋,看到裴芷时眼神猛地一缩,“你们是谁?”
裴家家主直接踏进了屋子里,伸手探上了姜鹤的脉象,而后狠狠的松了口气,摊开装着银针的布包,没一会儿,姜鹤浑身上下都被插上了银针。
“你们究竟是谁?”
裴芷守在门口,同双眼通红的顾清衍对视了几秒。
忽地,裴芷笑出了声。
“你就是那个大庆的小皇帝?”
看起来倒和传言中的成熟稳重不像,倒像是个哭包。
“定远侯于我们有恩,我们是来救他的。”
听到这句话,顾清衍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了里面的救治。
足足两个时辰,裴家家主方才浑身疲惫的走了出来。
“幸好我们来的及时,你们这位定远侯还没死透。”
“这就是能救活的意思对吗?”顾清衍一把握住了裴家家主的衣袖,“我舅舅没事了是吗?”
饶是裴家家主也被顾清衍的这个动作弄得啼笑皆非。
这位被其他几大世家列为重点观察对象的小皇帝,竟有几分......可爱?
“对,他没事了。”
顾清衍闻言重重的松了口气,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倒向了一旁看热闹的裴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