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里慕雪又带新竹在大召城中四处走走。她发现这个自己曾经熟悉的城市短短两年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城中的世家贵族经历了福船事件后，被彻底的大洗牌。当年追随秦毅的军中官员不是被迫害致死，就是被免除职务，放回老家。
上京的城防营已经换了新的将官取代之前的将官。这些将官都多出于赵权原来王府府邸，就连他曾经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卫，现如今都可以升个六品官。
武官如此，文官也没有遭到幸免。与秦毅已交好的，当时抵死不降的。赵权就将其全部杀死。与其有所交集的文官通通被罢黜，或者降职发配往其他的州府，任那些个无关紧要的闲职。
整个朝堂已全部大洗牌。也许是户部财税太难以清算。赵权实在难以找到人来胜任。唯独留下了，曾经的户部部尚书付邮之，但只是让其做了户部的户政司司长一职辅助尚书和侍郎，其余的都是赵权曾经的亲信任职。
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一人得到鸡犬升天。
赵权任人为亲，而且手下的那些个亲性办事能力真是一塌糊涂。做事又总是想着巴结上司，不管百姓死活，整个上京也被搞得乌烟瘴气。
豪门贵族的宅院，基本上都在扩建。上京城里总是尘土飞扬，百姓们的生计却越发艰难。只有那些围绕着豪门大院服务的行当，才日益兴旺起来。
城东曾经是京城百姓的聚集地，百工百业皆在此处。此时那边因缺人治理，环境已不复当年。巷道脏乱不堪，贼人出没。抢劫掳掠之事时有发生。
慕雪和新竹逛到这一带的时候，就遇到几个大汉，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一对做小生意的夫妻。他二人出手相助，将那几个赖子打跑，救了小夫妻二人。但小夫妻里的丈夫却仍被打伤了腿。
慕雪便将他二人送回家中。
“多谢公子相救。公子救了我们，出去更要小心一些才是。”那小夫妻担忧的说道。
“你们放心吧，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但是这伤势不得再拖了，我留下一些银钱。你尽快帮他抓药。”慕雪说罢，从怀中拿出些银子给了小夫妻。
小夫妻俩感恩戴德，叩首而拜，泣不成声。
“这点小事你们不必如此感激。”慕雪没想到他们二人反应如此之大，连忙将两人扶起来。
男人这才说了，今日他们打跑的那些无赖定然还会找他们夫妻晦气，到时他们这买卖算是做不成了。
“这些人怎能如此猖狂？京畿卫的官府不管吗？”慕雪没想到这事儿还不算完，怒声问道。
“公子一看就是才来上京不久。上京这两年不复以前了。这官府什么都不管，只管收税摊派各种徭役赋税。我们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前两年前元宗皇帝在位之时，我们京城是何等繁华。老百姓日子过的也算好。
我家生意做的很是不错，在东街上有邻街的两间铺面。可如今这两间铺子。也被世家的大族以各种理由逼我们盘卖出去。我父母便是在他们的逼迫之下，生了重病撒手人寰了。
如今我夫妻二人便只能做些小生意，勉强糊口罢了。孩子已然养不住了，送去老家乡下要略略好些，今天又得罪了这地痞流氓。今后这营生肯定是要断了的，我们该怎么办呢？”夫妻俩将他们家的遭遇详细的给慕雪诉说了一遍，哭的泪水连连。
“想不到短短两年这上京都变成了这样。如此这般，百姓们不闹吗？朝廷就不怕激起民愤，民变？”慕雪叹口气迟疑问道。
“现在没人敢和官府对抗了。原来京城大族房家曾和山东大儒是姻亲，去年，他们看到这些着实不惯眼，便打算联名给朝廷上书，请朝廷管一管这些目无法纪的官员，给老百姓一条活路。
当时上京城里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跟着他们去朱雀大街向朝廷请命。
哪知道朝廷派兵就当着全城老百姓的面，把房夫子和他们带头的那些文人全部抓了。百姓参与了的也立刻被各市坊司长领回去单独关押。
最终我们这些去请命的老百姓，每个人都被关了十多天的牢。出来后才得知，房夫子一家48口包括他的学生弟子，都被朝廷通通处死。如此这般，谁还敢闹？
若是当年秦毅大将军没有死，我们定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现在的世道，让人活活不出死也不敢死，当真是难到了几点呐？”小夫妻里的丈夫哽咽着说。
慕雪没想到上京城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血案，而上京的百姓们竟然生活的如此困苦艰难。
“刚才抢你们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待我去找他们的老大，免得他们日后再找你们麻烦。最起码可以让你们在街市上把小生意做下去。”慕雪想到了刚才那帮人连忙安慰小夫妻人说的。
“我们也不知，只知道这街上的地痞无赖要么就是飞白帮的，要么就是莲仓帮的。他们中间关系很复杂。如今上京有些官员是陛下的官员，有些官员又是皇后的官员，现在还有一些是齐网的官员。我得罪了其中哪一只都是在上京自觉死路。”受伤受伤的男子长叹一声说道，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这般复杂，那好我们自己查查。这些钱你们钱先拿着医治。既然得要让你们做的成生意才是。”说罢慕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拍拍夫妻两个肩和新竹从小夫妻家的小院儿里出来了。
“公子，这么大的京城。我们怎么查这些人的底细啊？而且京城现在怎么这么乱？好像还不如我们泽城呢。”心竹撇着嘴说道。
“我也不曾想到，天子脚下竟然乱成如此状态。以前上京安定和平富足，现在这一切都算完了。这点消息去问丐帮应该很快就能知道。
范大兴给的令牌，你还在身上走吧。找到他们上京东城的分舵去问问。”慕雪将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摇，踱着方步领着新竹向东城市集走去。
那里算是东城较为繁华之地，应该就会有乞丐的踪迹。找到乞丐他们的分分舵，便能知道，刚才他们拦截的那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也好帮的小夫妻把这麻烦彻底免除了。
东城的老君庙里，就是东城丐帮的分舵。丐帮弟子看到慕雪的手持的木牌，便命人出去打探一番。
“两位公子，定是江湖上重情重义的朋友。否则也得不到我们丐帮的这白木令，你们且先等等。消息应该很快就回来。这京城市井街市的消息，还没有我们的丐帮打探不了的。”那丐帮分舵舵主大哥豪爽笑道。
慕雪用江湖礼节谢过后又问到：“感恩丐帮大哥。上京这些年这些抢掠的事情是否很多呀？如此这般，百姓该如何过活？”
“唉，这没法说呀。自从这大召变了天，老百姓跟着倒霉呀！我们丐帮倒是受益，因为这几年投我们丐帮的特别多。丐帮帮众就之前有了数倍增长。可这就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大家都当乞丐，我们又像谁去乞讨呢。
去向的高门大户吗？那些个铁公鸡一毛不拔，是绝对不会，把食物和用度分享给我们的。
我们丐帮帮主现在也为这个事天天发愁。大家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做这花子？就怕这天下能出一个大英雄拯救着天下苍生啊！”舵主大哥叹口气，摇摇头说道。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小乞丐来报：“已经查到了那些，抢劫小夫妻俩的贼人。”
“究竟是何人？”舵主问道。
“那五六个大汉是白沙帮的帮众。把白沙帮背后的人是当今皇后，沈家的势力。”
“想不到这沈家现在也开始作威作福了。难道说这沈家也在上京？”慕雪冷笑一声问道
“那可不是。当今天子登基没多久，皇后便将沈国公一家都接到了上京来。他们家住的园子就是原来的梁国公府。”
“你说什么？是梁国公府？那老公公呢？老国公和国公夫人又都去哪儿了？”慕雪一听，牵扯到梁国公，整个心也紧了起来，连忙问道。
“公子，看来是才到上京没多久。这老国公啊，在福船之变的时候，更因为反对当今天子阖府被抄没，老红夫妇也被关押了，没多久就双双病死在狱中，国公府便空了出来了。
国公府的下人们全部发卖。亲属男的冲兵，女的送去教坊司。这国公的院子就紧赶慢赶的收拾整理出来，赐给了现在的沈国公了。”
这话听的慕雪心中刀绞一般。想不到老国公一世英名，却落得这般下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要见不得赵权采用非常手段上位的人，都是他眼中的钉，是要被尽数拔除的。
慕雪谢过分舵主大哥，与新竹告辞出了的老君庙。
“公子，我看你神色不佳。你认识老国公？”新竹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出门之后低声问道。
“你说呢？你想想这上京城，我熟识的那些人还会安然无恙吗？”慕雪也不便多说，点到为止。
新竹也立刻会意的点点头。忍住了心中的疑问，不再多问什么。
在他们去往东市街市的巷子时，竟然又碰到了那几个无赖。慕雪心想来的正好。刚好把那小夫妻的事一并解决了。
那几个人看又遇到他们。贼眉鼠眼满面怒火将他们拦住了他们，又打发其中一个出去叫人。
“真是冤家路窄呀！二位管我们的闲事，是不想离开上京了吧？”领头的一个贼人，布衣莽夫打扮，吊梢眼络腮胡子，口中嚼着一根草棍儿，一脸的不屑与轻蔑。
“几位可是不是白帮的兄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刚才对几位兄弟却有冒犯，还望海涵。”慕雪作揖，对那一帮地痞做行礼不吭不背的说道。
“呦呵，你这还算知道小爷我们的名号。这还来了个自家人？谁跟你是自家人？”那领头的叼着草棍儿含糊说道，呸的让往地上碎了一口，显然对慕雪的套近乎并不买账。
“在下不才，在沈侯门下做事，替他办些私人买卖。今日有些事到这东区来了。适才冲撞了各位兄弟，还请各位海涵。”慕雪一打折扇，带着一丝风流倜傥，高傲淡淡说道。
那领头的地痞听他如此之说。不禁愣了一下，又细细打量慕雪和新竹。狐疑的说道：“你莫不是框我们？我能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各位兄弟。长期在下面具体办事，不知道主子上面的安排也是正常的事儿。这些事情你若不信可去问一下白房帮主。”慕雪淡淡的说道。
那几个贼人看慕雪如此淡定。又一连聚在一起。其中一个贼人对领头的耳语了些什么，一群人立刻转换了嘴脸。
满脸堆笑，一脸谄媚的上来，鞠躬行礼说的：“哎呀，小爷莫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多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我叫王三，东厂这边这两条街是我在管。”
“哪里，哪里。王哥，我们也有不当之处。那卖货的两夫妻以前帮过我一些小忙。适才在路上见到，才跟你们起了一些争执。
日后他二人在这街上做生意，也请兄弟们多关照些。这些钱请王哥和兄弟们喝酒了。”慕雪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王三。
王三见慕雪出手阔绰，倒头如蒜。
几个地痞也连连应承，王三也忙说：“好说好说。早知道是公子的。朋友，我们也不必那样对他们。还请公子放心，以后他们的地头钱我们就不收了。”
“那还是多谢王哥了。在下行商多年给王哥也提个小小的建议。”慕雪看那些地痞已完全放下戒心，喜笑颜开了，便与这地痞称兄道弟。
“小爷你但说无妨。”王三受宠若惊，一脸谄媚的笑道。
“王哥要负责这两条街。要让这地头钱绵绵不绝的能收上来，那还是不能像今天这样子。否则商户都打跑了。你整几个要上哪里再去收地头钱？这其他几个街的兄弟也不可能把肥地，让给你们吧。”慕雪眼睛一瞟，将扇子微微掩住嘴巴靠近王三说道。
一种地皮恍然大悟，提壶灌顶一般，连连向慕雪鞠躬之先，说道：“小爷这说的是呀。我们这几日地头钱就收的难，这几条街上原本商户挺多的。我哥几个就纳闷儿了，怎么就都跑了？原因在这儿啊。”
“王哥这收地头钱。跟老百姓放羊都是一个道理的。羊都死，最终不是也没羊毛和羊肉了吗？”慕雪淡淡一笑，说的几个地痞无不五体投地，觉得慕雪说的甚有道理。还想要慕雪前去喝酒，
慕雪和新竹又胡诌了一番，推托有事，这才脱的身来。
“新竹，你去那小夫妻家中告诉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了，安心做生意吧。”慕雪出了东区吩咐新竹去给那小夫妻讲一声。
想来如此一番，作为那小夫妻的生意，应该是能做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