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铭接过宇唯扔来的水火棍,化作水火笔,以空气为纸,写得两手好“拉丁文”,镌刻自己的思潮如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本来从火炉子到冰窟窿是成为武略奇才的,为什么吾铭好像成了文韬奇才?宇唯问忌命册。
他是灵长老,又是萧门子孙,再加上在守孝期间,不能动武。
各种灵异怪诞的想法在甜粿的嘴边爆发,令人双耳嗡鸣,无法思考,但吾铭好像能解释一切事件,沉着应对。
宇唯也被迫撤出棋局,由吾铭补上。
这一江岸的水流忽然湍急起来,甜粿的填海术诀体现在了他的忌命文里,有很高的造诣,虽然自己并未施术。
吾铭的忌命文却老练得像个60岁的老头,粗旷豪放里带着成熟稳重,从太古时代到最近几天,神一般的描述散发清风徐来的芳香。
忽然江水倒灌,没过峡谷,妖风肆虐,吾铭仍面不改色,形容一朵花,开了终究会落,但也是一朵花,在地底下顽强扎根。
宇唯只道吾铭只是个聪明忠厚的灵长老,却不知他的文字功底如此深厚,为他高兴,也不禁有些嫉妒。
甜粿却好似远逢一位故友,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心旷神怡,江水渐渐平静,而他也释然了对盏璇的执念。
吾铭则坚持一生所爱,周遭的各种情感曾让他虎落平阳,被束缚被影响,但也更加坚定仰望,那黑人岛的夜,那唐塞殿的风,那意难平的最初与祥和安定的星空。
吾铭透过多棱重光,仿佛能看到,甜粿的脸庞,两行滚滚热泪。
甜粿也好像能感觉到,吾铭那小小的心,有大大的梦。
他们,素昧平生,他们,互为挚友。
大峰厥和水中仙停止了打斗,棋局,又平了!
但吾铭并没有停下笔画,他似乎在描述一件罄竹难书的事,也是他这些天的心结,回到萧门,虽然表面像个无事人,但已经误打误撞地揭开了一些他不愿看到的阴谋。
宇唯异常清醒,是这场棋局的亲历者,更是见证者,只是从冰窟窿穿到火炉子失败后,他已丧失了对忌命文诀的控制,更像一个废物了。
“我不愿再染指忌命界。”
在风平浪静之后,宇唯又情绪低落了下来。
场景里好像一副水彩画——一个不可一世的忌命高手,同一个初出茅庐的萧门少主,各自伫立在峡谷的两端,代表了一个世纪的惺惺相惜,解开了数百年来的恩恩怨怨,碧颖,盏璇甚至宇唯都成了背景。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在回家前我总记得要调查一个人,可回来后又忘了。”
吾铭无力地敲敲脑壳,有些偏头痛道。
“神秘人?”
宇唯出于本能地问。
“好像是,头好痛。”
“你就是吾铭?你好!”
看着甜粿热情地伸出叠影重重的双手,吾铭还是礼貌性地握了握。
“你让我想起我的小时候了。”
甜粿眼眶湿润,但在吾铭看来满面模糊,不够真诚。
“你就是斗奇派的甜粿?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吾铭问得甜粿无言以对,一变那大腹便便的肚腩甩了一甩,像丑花一现般,就又欲报琵琶半遮面了。
“我们快出去吧,爷爷不知怎样了?”
吾铭焦急道。
“璇妹,你的人偶都在我手上了,今晚可来云电巅一叙,等你哦。”
甜粿好像很会埋伏笔,留悬念,制造惊喜,但在宇唯听来可就头大了。
“碧兰,我的好徒儿,你怎么在这?”
甜粿又问。
碧颖只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这样也好,陪着璇妹,有什么风吹草动向我汇报。”
甜粿说完迎风而动,很快出了狭刀,驾起白马同地下的葱算汇合去了。
那个谁没复活吧?宇唯还是忍不住想向忌命册了解。
神秘人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隐逸状态,出现在各种灵异事件里,但有了吾铭的解释再也没那么嚣张了。
有一个细节,老小叔何以不认得印邪了?
因为他被神秘人删除记忆了,只凭着任何一个忌命人都拥有的忌命情诀记得挚传……
我好像也有些恍惚,不记得了……
他们出了狭刀,已是焕然一新的庭院,水府和火府闪着光芒,金碧辉煌。
萧q爷却瘫倒在庭院的角落,石柱子旁,披头散发,嘴里不停激动地念叨着:“都是我害了挚传,都是我……所以吾铭才会失踪,所以夫人才会暴毙,报应啊报应!”
“爷爷!爷爷!”
吾铭见状赶紧尝试唤醒萧q爷,还想去扶起他。
“别出去别出去!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萧q爷显然已经神经质了,宇唯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这样了,只是无法表达出来罢了。
在庭院的另一端,傻子宽和疯子窄正在下五子棋,头脑简单,四肢无力,好像人世间的悲喜与他们并不相通,哪怕近在眼前,也与远在天边无异。
“今天之事,至少要我们萧门给命忌中人,父老乡亲一个交代,我们出去吧。”
吾铭遇事不乱,大气共情,老成持重道。
他们哪里知道,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
而宇唯,更是身陷舆论道德的漩涡。
当两个大小伙搀扶起萧q爷往外走的时候,傻子宽,疯子窄竟步调统一,迈着小碎步,紧跟在后,仿佛可以驱散所有的阴邪。
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照得人慵懒沉醉,心生倦意。
他们刚跨出大门,一大群特署兵就将仙广冥围得水泄不通,现场气氛威严肃穆。
陈亦署卿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的署角手里正吊着手铐。
“萧q爷,好久不见,陪我们到署司走一趟吧。”
陈亦目如闪电,扫过一脸震惊的宇唯和吾铭却没有丝毫客气,显然又有大事发生了。
“陈署卿,我爷爷他怎么了?他一直在仙广冥呀啊,没去哪呀?”
吾铭疑惑不解道。
“一直在就对了。”
“不是,陈署卿,老小叔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否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宇唯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想法,一遇到事情就管不住嘴,但这也情有可原,谁会不为一个身心备受折磨的老人说情呢?
“此事与你们无关,就算有关,现在也非逮捕不可,没得商量。”
陈亦一反常态,语气严肃道。
“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他……”
萧q爷正低头重复着这句话,余光瞥见有手铐要来铐他,双眼瞬时精神起来,抬起头却见署角们的武装器械,就又重复着那句话,双手也乖乖地给铐上了。
“吾铭,我的乖孙子,后堂那副画记得毁掉。”
萧q爷忽然回过头没由来地来了这么一句,就又情绪低迷,垂头丧气。
“仙广冥也被我们控制,萧门子孙请移居旧室,直到调查清楚。”
“杀我奶奶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你们署角怎么又可以给我们来这么一出?”
吾铭气愤难当地质问道。
“一码归一码,这就要看你爷爷做了什么事了。”
陈亦今天似乎是下定决心整治某些乱象,又或者针对萧门。
萧q爷又回头望向吾铭,直摇头,吾铭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会意。
待陈亦同部分署角上车走远,宇唯和吾铭还是没从愕然震惊中反应过来,宇唯回头看了看涅盘重生的仙广冥,感觉自己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萧q爷被抓是怎么回事?宇唯问忌命册。
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清楚点。
要多清楚?
行了,你能力有限。葱算和甜粿又是如何逃走的呢?
画。
什么画?匀佑画的画?
非也非也。
行了。印邪呢?
被精灵们抓去了。
不远处的葬礼已经结束,命忌中人帮忙分发完烟,伞,面巾和红包,人走得稀稀拉拉。
“细弟怎么样啦?怎么样啦?”
冯三爷被特署兵们挡住去路,远远看着,担忧不已,看到宇唯和吾铭走来忙上前询问。
“我爷爷没事,就是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
吾铭百感交集道,还想再说下去,宇唯拉了拉他的手,给他个眼神摇了摇头。
轩聂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衬衫来递给宇唯道“快穿上吧。”
“谢谢。”
宇唯套上,刚好合身。
“好你个世门贼子,我家许浩是如何断手的?你要给我说清楚了。许添也受伤,萧q现在被抓,大柏你们一定要查明白,找出凶手。”
许鑫的手不再平时一样潇洒旋着薄壳枪,而是把枪头对着宇唯和大柏的鼻子指了又指,就差破口大骂。
宇唯和大柏都默不作声。
“哎,为了破这阴邪诡异的事情,难免有所牺牲,这也是没办法的。”
这句话很不像从刺爷的嘴里说出,说得毫无生气,无可奈何,但宇唯连望数眼,确认是他无误。
“萧门手下何在?吾铭少主冒险入火府竟无一人跟随!”
宇唯忽然为吾铭发声道。
“我们是一直跟在少主身边的,只是进了道观便身不由己了。”
有个已经领罪的手下紧张道。
“是这样,道观在萧门是禁地,吾铭刚来,没有签效劳契。”大柏平心而论道,“至于许添兄弟受的伤,萧门会彻查清楚,给你们活门一个交代。”
“不要东拉西扯,你们自己看,他在里面都做了什么?跟两个女的在棺材里卿卿我我,连衣服都脱了。”
许鑫说完把一份忌命报和一张照片扔在宇唯脸上,宇唯一想到自己害活门死伤惨重就惭愧内疚,只沉默不语,逆来顺受,但他好奇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忌命报上,便捡起来一瞧。
忌命报上的是宇唯在冰面上石棺前抓住盏璇和碧颖的场景,确实有点不堪入目。
“这令人羞耻的一幕,被上传到网络上,一经发布,引起轩然大波。”
呼荣火上浇油道。
“哈哈,一石二鸟,梅开二度,老少通杀啊,其中一个还是……给生门当外孙女婿啊。”
木锦越说越起劲。
“放肆!”
酒四虽是晚辈,但作为裁记,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木锦立时住嘴。
现在在知情人眼里,生门已是蒙羞,父亲鹰茂眯着眼装聋作哑,自己也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宇唯再看那照片,则是他同许添兄弟和活门手下出现在道观焚塔前的画面。
“怎么可能?”
“小赌神拍的。”轩聂在宇唯耳边低声道,“你要小心他些。”
原来正是小赌神利用表面帮小柏通风报信的机会将照片给许鑫的,宇唯听到后左手当掌,右手握拳相撞,对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还有活门的十名手下呢?去哪了?”
木锦发现这事对于宇唯和活门之间的隔阂可谓一时难解,只要不得罪生门,尽管放大胆的联想扩展。
这时从对面马路一辆停下来的车上,走下来一个头包得像木乃伊的人,朝着这边喊道:“牧宇唯,你害我10名活门手下尸骨无存,快偿命来!”
却是许添的声音。
怎么可能?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要知道能跟在
许添兄弟左右的都是精锐,同时让10名精锐尸骨无存,这比匀佑,狂余等高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用的术诀是七星连珠!”
走近这边的许添解开了所有人的疑惑。
“那七节棍用的是什么忌命物?忌命兽?”
鹰茂冷不丁地问道,对刚刚别人围绕宇唯的质问充耳不闻,只字不提,现场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招七星连珠只要一个不小心,就算是七门首掌加起来都可能不是对手,但许鑫却怒气更盛道:“有什么能耐都给我亮出来,我们活门早晚和你一决生死!”
“你们?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你到现在都不去医院看看你小儿子,心可真大。”
鹰茂有些不耐烦道。
轩聂忙唤来辆车道:“鑫伯,金门送你一程。”
许鑫走到许添身边嘀咕了好一会,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忽然人群外一声猫叫,又无辜又可爱,像是春天到了在发春,又像是肚子饿了在找猫粮,与严肃的现场气氛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