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音一字一句、句句锥心。
蒋母哪里有这样好的口才,甚至她也从来没想过,过去那个安安静静只知道的制药的颂音,竟然会说出这么多的让她丢人现眼、无法反驳的话!
那张老脸都没绷住,忍不住浮现出了怒气。
昭康郡主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她能听蒋昙儿的话,是觉得蒋昙儿的话中带了那一丁点道理,如今再听颂音的话……她又觉得说得很对。
蒋固安可是读书人啊,马上都要去考举了,蒋家从前虽只是农户,可如今已经不同以往,家中甚至还有蒋昙儿这么个整日与权贵相处的姑娘,蒋母怎么能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呢?
旁人都叫她郡主,偏她不叫……
湛姑娘……听着仿佛没什么问题,可她堂堂一个郡主,身份都给叫没了。
昭康郡主更觉得有些丢人,她可是一口咬定蒋家人不错的,更将蒋固安夸到了天上去,她辛辛苦苦让谢颂音陪她出来玩耍,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可这才见了蒋母,对方便给她捅了这么个篓子,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掌嘴。”昭康郡主沉下心来,看着蒋母,也很不高兴道。
郡主身边的嬷嬷一听,立即上前,左右架住蒋母便要动手。
蒋母没想到郡主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震惊又慌张,连忙道:“湛姑娘……不,郡主娘娘,民妇是二郎的亲娘啊,你、你怎么能打我呢!?”
将来郡主若是嫁入她蒋家,那就是她的儿媳妇儿,儿媳妇儿殴打婆母,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可昭康郡主如今欣赏蒋固安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和颂音置气。
对蒋固安,她虽然生过几分好感,可她向来喜欢读书人,但凡生得俊美又有能力的,印象都好。
而且,蒋固安是蒋固安,他娘是他娘,冒犯她这个郡主,就是该罚的。
她脑中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所以听到蒋母的话,她也浑然不在意:“正因为你是蒋固安的亲娘,所以更要懂礼数,本郡主赏他帖子,是为了督促他上进,你这个做母亲的,即便帮不了,也不能做个拖累,便是谢姑娘这样的高门贵女出身,见了本郡主,也不敢乱叫的,你的儿女若是不教你,那本郡主便让你长个记性,往后便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颂音嘴角一勾,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
昭康郡主确实不是个和善的性子,她从小被人捧着,认定的道理,很难改变,这也是她一直觉得蒋昙儿好的主要因素。
只是蒋母没有蒋昙儿那样颠倒黑白的能力,所以今儿这罚,她是挨定了。
昭康郡主也并不是因为生气才让人动手,她是真真切切觉得蒋母做得不好。
她都如此说了,嬷嬷们自然也不给蒋母求饶的机会,直接动起手来。
“啪啪”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清脆。
颂音喝着茶,与这昭康郡主相处的次数也不算少,这次真是难得的舒心。
“没想到郡主竟是如此重规矩、讲道理之人,我还以为你将这蒋夫人当成了亲人长辈、打算尊着敬着呢,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你是郡主,能让你尊敬的长辈,这京中也没有几个。”颂音看着这场面,忍不住赞了一声。
昭康郡主哼道:“她为人亲和,我的确喜欢,不过做得好要赏,做得不好也要罚,所以你也小心些,若是再出言冒犯我,小心我也饶不了你。”
“……”颂音看了她一眼,呵呵笑了一声。
这人没朋友是应该的。
很快,抽了二十个巴掌,昭康郡主就让人将蒋母放开了。
蒋母脑中嗡嗡地,二十个巴掌看似不多,可那嬷嬷可是个有本事的,用力极大,很快她这脸颊便已经红得厉害,有些微肿。
这两年蒋家日子过得好,蒋母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委屈了。
被打也就算了,还是被她过去以及现在认定结果的儿媳妇儿欺负,这种屈辱让她抬不起头来。
正这时,不远处有小厮敲响铜锣。
随着声音落下,很快,那屋子里的学子们也陆续走了出来,颂音目光扫了过去,瞧见了薛、张两位学子,也略觉得欣慰。
她原本对这二人只有利用,并无多余同情,但略有往来之后,对二人的了解也不仅仅局限于临死时那剧情的描写,也因此多了些尊重。
贫穷、无人供养的学子,能够继续读书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
银钱上的缺失只是其次,二人遇上了奚家公子之后,手头其实没那么紧了,但精神上,他们依旧是贫穷的,据她所知,两人因为做奚家公子的陪读,在书院饱受别人指点,卑微求生,却自强不息,这一点,让她也十分佩服。
这等努力求学又顽强不息之人,应该要更好地活着。
二人并无亲眷来此,所以本要直接回农舍简单吃些东西,只是目光也下意识地往旁边瞧了一眼,先是被郡主那珠光宝气的一身吸引了片刻目光,很快便又注意到了旁边的颂音。
二人皆是一怔,不知颂音是为何来此。
但既然遇上了,他们也没做考虑,立即改了路线,往颂音这里走来。
与此同时,蒋固安也奔向了蒋母。
只是走到蒋母跟前之后,蒋固安也注意到了蒋母面上的异状,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娘?你被打了?是何人,竟敢对你痛下毒手?!”
蒋固安十分生气,亲生母亲被殴,这与打他有什么区别!
“本郡主让人打的!”昭康郡主敢作敢当,立即便开了口,“她不尊重本郡主,理当被教训!”
蒋固安面上一怔,随后有些羞恼,攥着拳道:“郡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我母亲并不是你的奴仆,怎能任由你喊打喊杀的!”
他铮铮铁骨,不愿在郡主面前低头。
颂音忍不住一笑:“郡主,你辛辛苦苦弄了一张帖子,就为了听这样桀骜不驯的话?若是如此……你早说啊,我这人最是没规矩了,你想听什么样的脏话,我都说得,若是觉得我说得还不够,让人去租赁些凶悍的流氓地痞,他们不仅话说得凶,表情更比他狰狞些,保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