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音摆弄了手边简陋的茶杯,听着蒋固安的话,却嗤之以鼻。
“今日,郡主是想让我看看,他比别人强,对吧?”颂音又问。
昭康郡主点了点头。
但刚刚听了颂音那一席话,她内心其实很是震动,她从小锦衣玉食,其实真的没在意过别人穷不穷苦,也只知道读书人干净有学识,没有考虑过这些人读书的辛苦。
再看那二人,昭康郡主突然觉得好像……二人也不是那么寻常了。
就那坚韧的求学态度,便已经足够给二人增添几分光芒。
而且……
她心里还有气呢。
同样是受了她的恩,蒋固安对她毫不客气,而这二人却恭恭敬敬、感恩戴德……她本觉得蒋固安那样的性子是才是高洁的,可他是高洁了,那她呢?
她一个郡主,就活该被他骂吗?
“郡主刚才说,你给蒋固安包了一间小院,还请了名师随时提点?”颂音明晃晃地嘲笑,“靠别人付出堆砌起来的才子,既要好处又要清高,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厌恶……你给我两张帖子,让我陪你走这一遭,如今该看到的,我已经看明白了,这种人,郡主还是自己欣赏吧,我就先告辞了。”
昭康郡主脸色一变:“你等等!”
颂音没理她,给薛张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与二人一起往外走。
她打算去看看二人暂住的农舍,瞧瞧自己帮助的人是怎么埋头苦读的。
昭康郡主没拦住人,一时有些着急,她气哼哼地看着蒋固安,顿时觉得很不顺眼:“蒋固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你要做人,那好,以后我不帮你了,院子你自己去租,名师你也自己去请!嬷嬷,你去将那先生和下人全部挪走!”
让她在颂音面前丢这么大的人,简直可恶!
昭康郡主也不管旁人,提起裙子便快步追上颂音。
蒋固安眼中闪过片刻慌乱,袖下双拳紧攥。
他盯着郡主追着颂音和那两个学子的场景,只觉得格外刺目。
昭康郡主,她竟然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
这避暑园里的院子十分昂贵,只有那些富家公子挑选完了,才能轮到普通学子挑,自然也不剩下几间,一般学子,只有寻常一间屋子,价格也比外头的农舍贵,不过他是能住得起的,可那一间屋子里还要再住一个跑腿的书童,很不方便……
还有那名师……
他从前在小县城时,夫子很普通,他的能力也只在秀才。
那些偏门杂集又或是时政经论,并非他所长,小地方的夫子眼界小,很多名家典籍价格贵甚至都被高门大户收藏了,压根买不到……
来京之后,他虽努力补足不足之处,可那些日子他经历的事情也多,接连受挫,浪费了不少光阴……
这也导致,邵公讲的东西,他有很多不懂之处,每天努力记下,多亏有名师再指点,这才能顺利渡过一关。
没了名师,他必然会听得更困难些!
而且那一人间的屋子,连书童都挤不下,更别说是多余的先生了,他想自己再去请一个,都难!
最近他也偷偷关注过薛、张二人,这二人虽然穷,可攀上了奚家之后,得了不少好处,奚公子对他们十分大方,什么书籍他们都能看,二人确有真材实料,而且他们俩颇有默契,了解对方的弱项,虽无名师,却能相互扶持,比别人学得更容易些!
也有学子想要两两配对学着他们,可没有这样的默契,压根做不到。
如今,被这种人压一头,蒋固安既愤怒又有些害怕。
他家虽有七王爷这个靠山,可七王爷在乎的只有昙儿,能将他弄到京城书院已经不错了,这种小事儿,压根就不好麻烦他……
难道他真要去低下脑袋像薛、张二人那样讨好郡主?
蒋固安只觉得十分屈辱。
“儿子,我好歹也是秀才的娘,就这么被人当众打了脸面,我还不如投河死了算了!”蒋母哭着。
看儿子十分不高兴,她只能苦着脸,又将蒋固安拉到了一边没人的地方,继续说道:“你没看到那两个小白脸吗?!他们都要将郡主勾搭走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也不知道和郡主低个头啊!”
“……”蒋固安面色不好。
蒋母也顾不上哭了,用手忍不住拍打了儿子两下,然后道:“安儿!娘知道你要面子,若是从前,娘不说什么,可你也说了,这帖子贵重难得,可郡主却一下子拿了两张出来……那两个人装得老实,心机肯定深着呢,不能不防……”
“娘!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如今损失还不够大吗?而且,你没看出来,主导这一切的都是谢颂音!?如今郡主对她的态度明显比对我要好,看似处处反驳,实则处处维护!若她是个男人,如今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蒋固安也回过味儿来了。
郡主突然来园子,是陪着谢颂音一起来的。
她生气或是不生气,也是因为谢颂音的几句话!
“昭康郡主这种人,锦衣玉食,身边处处都是顺着她的人,我若和那两个人一样,郡主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蒋固安对着母亲说了实话,“谢颂音不顺着郡主,所以郡主才会更在意,她习惯了所有人都服从她,我若想引起她的注意,便必须要挺直了脊梁骨!”
“娘,谢颂音才是我的对手,没有她,一切都好说。”蒋固安又道。
谢颂音是女子,与昭康郡主相处的机会更多,这情形对她不利!
“那怎么办?!这死丫头,怎么能这么害人呢!”蒋母怒气冲冲。
“我不知道,昙儿最近也说了,暂时不要和她作对……”蒋固安叹了口气,“娘,郡主的人已经去搬东西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聊,我要回去换房间了……这园子……我还不知能撑多久,若是撑不下去,郡主定然会更失望……”
可他有什么办法?
此刻也有些后悔,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在养伤,便是在钻研算学,学业落下太多。
今年的乡试,他未必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