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世子心里有些警醒,仿佛是被人戳开了埋藏的秘密。
明明他对那蒋昙儿只是生出过几分好感,可仍旧有种羞耻的感觉,仿佛阴暗发霉的东西突然见了阳光,更显卑陋龌龊。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洪水猛兽一般对待,因为他的“心上人”,所以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讨厌鬼,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谢二姑娘刚才似乎不太看他了……只怕是在怀疑他晋南公府的家教有问题吧?
似乎……是有点问题。
他是不是对他那弟弟太过柔和了?
卢世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谢盈月刻意避让,他也没想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觉得丢人,躲了几日没来习艺馆,等谢盈月再听到卢世子的消息时,是这位卢世子被陛下点为了司仪郎,专门掌管几个月后藩属和他国往来之事。
以往这个时候,习艺馆都会很忙,因为不可避免会有些技艺切磋,卢世子琴棋书画皆通,故而这技艺往来要由他指点选人。
谢盈月虽来习艺馆时间不长,但能力却很是不错,而且她年轻,模样又好,又是棋馆唯一的女棋手,自在挑选之列。
只是一旦被选中,未来几个月,难得自由,必要辛苦精进一番,以免今后在宴客之时丢了苍国脸面。
当然,能留在习艺馆的棋师能力都不错,被选中的也不少,撇去谢盈月的性别不谈,她并不特别。
只是如此一来,家里头,就瞒不住了。
谢盈月想入司仪署磨练棋艺,可她不敢张嘴。
回了家,看到亲娘温柔关切的样子,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不孝女儿,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她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孟氏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别装了,卢家世子今儿来过了,那司仪署,你若想去,那就去吧。”
“??”谢盈月愣了一下,“卢世子来做什么?”
“说是司仪署要提前做些准备,既要住进去,便要提前备下你们的习惯,吃喝用度甚至身体状况都要记录下来的,以免人在司仪署出现意外,你毕竟是侯府千金,他不好随便派个下属应付,这才特地来说明情况吧。”孟氏直言,“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只一点要求,不论发生任何事,娘都不许你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只要你好好活着,娘没别的所求了!”
上回女儿伤成那样,她体会到了惊险了,所以无论如何,那种感觉不想再来一次。
“娘,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谢盈月感激道,“我就是想要做点什么,证明我也是有用的……”
孟氏想说,这家里头没人觉得她没用。
但这话她说过,可女儿不信。
既然她多想,那就想吧,觉得没用,那就去做些有用的,只要心里舒坦了,怎么都好!
“你去吧,去了那儿也不是回不来了,娘也能去看你,就是学棋要辛苦些,只要你不怕累就行。”孟氏干干脆脆没再做出伤心样子,而是骄傲道:“你看咱们家的孩子,除了你弟弟,各个都有本事,你好好干,其他的,都有娘呢!”
“……”谢寄言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反驳。
他是要读五十年书的,要什么本事?
上头有兄长有姐姐,天塌下来都轮不到他去扛。
谢盈月是真怕她娘哭着闹着不许她去,可却没想到她娘这么干脆,心情都放松了许多,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而此时,颂音也没闲着。
最近她窥探蒋昙儿的原世界,时间线又换成了幼年,发现了一些东西。
原世界的孩子,似乎更健康,幼时便会有药物打入身体,避免重症发作,甚至还会吃些特殊的糖丸,杀虫治病。
原世界那些药物如何做的她不清楚,但也启发了她,她所擅长的,也就是制药。
她人在医署,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往上爬,那就得折腾。
只要她想方设法搞事情,那这位置就能动一动。
她这些日子也接手过不少肠中有虫的病人,那些人通常会等到腹痛难耐之时才会来求医,甚至还有孩童会严重到呕吐出虫的地步。。
义诊之时,她也听徐青麟提起过,因此丧命之人,也不在少数。
可为何一定要等到病症发作再去求医?
所以颂音想着,自己做出些价格低廉的虫丸,或许于民有益,于民有益,终将能回馈在她自己的身上。
颂音有不少杀虫药方,如今则是在研究克制药量,认识徐青麟这么久,她也学到一点做缩头乌龟的本事,不能太过偏激,哪怕用药的次数多些,也不能一次将药下猛了。
她打算先做个杀虫方试试,毕竟药好做,国库有没有钱推出去就不好说了。
若是陛下肯花银子,以后便可再推广些其他药物。
不得不说,蒋昙儿原世界还是让她十分羡慕的,真能对上徐青麟那句“人命可贵”。
她说要做好事儿,徐青麟竟然都不激动了。
换了一副德行,反而让颂音有点不习惯。
这个时候,不应该激动她一个恶人立地成佛了吗?!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看来求她向善的心一点都不够真诚嘛!
颂音自然不知道,徐青麟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中。
尤其是听到颂音要“为民着想”,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怎能觉得谢医师只会下毒呢?!
他自知理亏,所以才老老实实,帮着颂音打下手,颂音配药,他便带着几个药童和学徒在旁边搓药丸子,颂音似乎对药丸子的颜色和形状十分在意,仿佛那东西不该是乌黑黑的样子,用她的话说,当色如琉璃,用传统熬煮的法子却很难做到……
他眼见着颂音仿佛疯魔了一样,总是皱着眉头。
明明那药丸已经做得极好,药性温和,效果也不错,可她却垂头丧气的。
颂音知道,如果徐青麟见过原世界那些稀奇古怪的设备,他也会痛苦。
那些电视剧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做出来的。
例如这一株草药,她能利用植物的相克或是药性将里面的毒素清除,却不能将这一棵药草分成数种不同的东西……
好像有很多她看不懂甚至摸不到的东西,就徘徊在那儿,却怎么都理解不了。
颂音也知道很多东西做不到,所以只有经历过尝试和失败之后,也可以接受两个世界的差距,她相信这个差距不会一直存在,百年、千年,或许有一日,也能并列前行。
但这想法一出现,颂音脸色也苦了。
“完了,我也想学我师父了……”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师父明明知道丹药有毒,却还要苦苦追求,想要弄出长生不老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