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郎的武力虽然提升了许多,可他的认知仍旧很简单。
他知道,他只有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且只有出人头地,才能为爹娘以及弟弟妹妹们报仇。
他苦口婆心:“家里只剩咱们了,当初咱娘死得就冤,如今咱爹走得更让人难过,我找师父认识的人打听过了,那个推咱爹下河的人压根没被重罚,被宣家救了。”
“那个人明明犯了罪,可衙门甚至都没提审!宣家出面,将人救了,人也离开了京城,只有咱爹,被泡在了冰冷的河里,死得透透的!”蒋大郎内心悲戚。
那行凶之人被抓之后,衙门自然第一时间先问了情况。
还没过堂,那人便招了,将蒋家、宣霆甚至是上头不知是谁的贵人害了汪家一家子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牵扯到蒋家不要紧,可一提到贵人,自然而然,也就让人猜到是七王爷了。
衙门便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去审了,先将人羁押了。
事儿也报给了七王爷和宣老将军那边。
七王爷压根不管这种小事儿,意思就是让底下的人抓紧将人处理了,不许让其招摇,而宣老将军听闻情况,心里也挺愧疚。
他儿子虽然废了,过得痛苦煎熬,可至少还活着。
那汪家……一家子死得太惨,那个管事也是忠烈之人,宣老将军觉得儿子已经错过一次,如今岂能再下一次毒手?
蒋家、宣家,都有过错,都当因此付出代价。
所以宣老将军的意思便是尽量留其一命。
七王爷不管,宣老将军的态度自然决定了一切,所以最终,那个汪家半婿被打了板子之后被赶出了京城。
蒋大郎只问出了其中一部分,知道那人没有赔命,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
沈氏表情灰败,嗤笑了一声:“咱爹死也是死有余辜……”
“啪”的一声,蒋大郎直接抽了过去,“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娘养我到大,我从前无能,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些出息,我若是不为他们报仇,我还算是个人吗?”
“报仇、报仇,你说得简单!你找谁算账!若真要算,你应该去找昙儿!我已经和爹说过了!昙儿过去得罪的人多,如今她死了,咱家和王爷的关系也断了,让他老实一些,不要到处乱走,可他不听!”
“咱们真没为家里做什么吗?!这个家,就属你我做得最多!昙儿有能耐也会惹事儿,老二也没好到哪里去,书没读成,只会给家里添麻烦,他不会干活,对咱们还吆五喝六的,爹娘也不管不问,你却觉得爹娘好?!”
“真心对你好的,只有我和大娃!你这个丧良心的,我让你不救大娃,我让你不救他……”沈氏说着,整个人扑到蒋大郎身上,不停地拍打着。
蒋大郎也没躲。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那脸上便被抓挠出好些印记来。
蒋大郎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看他如同高山一般岿然不动,沈氏更崩溃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哭叫着命苦。
这么大的动静,蒋大娃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小小的孩子,内心竟冒出了无限的惊恐。
他以为爹回来了就没事儿了……
爹不愿意救他?他不是爹的儿子吗?
沈氏哭得昏天暗地,却仍旧改变不了什么。
蒋大郎在家里待了一会儿之后,便立即出门了,他手里有师父的举荐信,拿着这东西,他可以做官了。
不过他本来想着做京官的,但如今昙儿也没了,京中多了些凶险,自然待不下去,所以他已经准备好,去地方做守备官,等将来站稳了脚跟,再想法子回京。
至于大娃……
蒋大郎尽力不去多想,怕心里难受。
沈氏求救失败,浑身如坠冰窖。
而颂音却在蒋大郎出门的时候来了。
看着浑浑噩噩的沈氏,颂音却很直接:“你儿子的时间不多了。”
沈氏整个人爬了过来,此刻也不敢算计了,只恳求道:“阿音姑娘……不,谢大人,谢大人你饶过大娃吧!我用我的命来换行不行?大娃他还小,大人之间的事儿他一点也不懂,他若是死了,就太冤枉了啊!”
眼前这一幕,很是熟悉,颂音幼时曾见过很多次。
但也如同那很多次一样,她波澜不惊,依旧平静:“如果你真想保他的命,你是可以做到的,我与你们蒋家人相处过许久,所以我知道,这个家里头没有人看得起你,包括蒋大郎,也正因为他看不起你,所以他对你不会设防。”
“你让我……我动手?”沈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我可没说。”颂音站在那儿,“我让人查过蒋大郎的师父,此人乃是先皇旧臣,从前听从先皇命令斩杀了不少人,他有不少忠心下属,但同样也有许多仇敌,倘若有一日你们一家子与那人的关系被宣扬出去,蒋大郎或许能自保,但你和蒋平章,依旧没命活。”
“有时候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颂音又补了一句。
“我说过的话,绝对守信,看在你仍有幼子的份上,只要你们将欠我的债还了,我绝不再要你们性命,我会任由你们离开京城,出去做一对平凡夫妻,将来你就是一家之主,你的儿子会记住今日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他会一辈子孝顺你,你的丈夫会无力反抗你,你这一生,会过得比几年前好。”
“我当初教了蒋平章不少医理知识,凭着这些基础,他再不济也能靠采药为生,总好过如今,日日忧心,是不是?”颂音说着,弯着腰看着蒋平章。
蒋平章对上她那双眼睛,有些害怕。
“我、我不敢……”沈氏浑身发抖。
“蒋平章,我曾经和你说过,药可救人也可杀人,有的时候看似是在杀人,可实际上是救人,这句话,你现在懂不懂呢?”颂音看着他,平静道。
蒋平章张了张嘴,记忆回到和颂音姨母待在一起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他都记不住,但唯独跟着姨母的时候,她说的话总是让人记忆清晰。
也许是因为她很神秘,那时候说起话来简洁却生动。
他记得有一次姨母在救命的药里头用了有毒的东西,是可以毒死人的,可是那个人没死。
“姨母的意思是……杀了爹,才能救了爹爹吗?”蒋平章哭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