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初抽空去了趟药庄。
她的药庄有个响当当的名字,——龙虎药庄。
当初送衣绝来这里时,衣绝看着这傲气十足的牌匾,足足愣了十秒。
“看,药庄的名字够霸气吧。”她当时问。
衣绝点点头,“是挺霸气的,和你的人一样。”
沈南初便大笑。
今天再来这龙虎药庄,景霆渊说什么也要跟着。
沈南初心里没底,莫非景霆渊知道了,云清的两件鱼尾裙,其实是衣绝寄到她门口的。
“看路,专心点,想什么去了?”景霆渊出声提醒,她的车都快偏到山崖下去了。
“怕了?”沈南初好不容易当一回司机,“早听说你是山地赛车手,开车技术不错,胆量也该行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担心你掉下去摔成肉泥。”
“我掉下去也会拉着你给我垫背。”
景霆渊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笑道:“一起下地狱么。”
很不错。
有她在,地狱也是个好地方。
此时的龙虎药庄,衣绝作为管事者,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龙虎药庄背靠凶险的悬崖,出入都需要小心。
越野车驶过山路和小径,最后停在药庄的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先是沈南初,她穿着干练飒爽的裤装,一头卷发高高扎起。
衣绝便想到了他一眼挑中的鱼尾裙,他看了云清的首映礼报道,在视频里见到了出场几秒就引起轩然大波的沈南初。
当时她便穿着那身鱼尾裙,与月同辉,光彩照人。
天底下,没有比她更适合那套衣服的女人了。
紧接着是景霆渊,衣绝别过脸,向着沈南初打招呼:“沈小姐。”
沈南初摘下墨镜,“你忙你的,我就来找个人。”
衣绝骇首:“是。”
沈南初要找的,是在她的药庄里待了三年的玄霜,玄霜的来历沈南初从不追究。
当年沈南初路过帝城,顺手救了正欲上吊自杀的玄霜,并告诉她:“天无绝人之路,你在这活的不愉快,我可以给你一个栖息之所,这次我拦了你,你若还要寻死,我必不再阻挡。”
并给了她一分钟的时间思考。
一分钟后,玄霜抬起头,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依然平淡,她开口:“我愿意跟你走。”
从此,玄霜便在药庄住了下来。
玄霜被救时才15岁的年纪,现在也不过24岁。
药庄里什么能人都有,擅药的、擅算计的、擅下蛊的、勾魂摄魄的,应有尽有。
有些是早早就归顺了沈南初,替她在药庄里发挥所长。
有的是半路和沈南初结缘,被沈南初安置在这里,衣食无忧,有朝一日若想走,药庄还会给一笔安置费。
玄霜初来这里时不爱说话,一双大大的眼睛看淡了一切,世间万物都勾不起她眼底的涟漪。
当时的刀疤管家便骂过:“这人是个狠角色,要是老大降不住,我们必须要杀了她。”
一年后玄霜跟着这里的一位医者学习医心之术,这几年越发厉害了,药庄的人都说她邪门的很,能轻而易举看穿人心。
沈南初便是来找她,请她治疗母亲沈曼祯的心理障碍。
“好久不见。”沈南初推开休息室的门,玄霜刚结束对一位找上门来的患者的治疗,此刻正在写着治疗报告。
见是沈南初来了,玄霜并不意外,她站起身,“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我只是路过而已,并不需要找你。”沈南初说道。
玄霜坐下,继续拿起记录本写,边说:“衣绝管事的房间灯到了凌晨5点才熄灭,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这10年间,你不过来了三回,不是重伤就是遇到了麻烦,这次你没有受伤,那必定是有了麻烦,第一时间来找我,想必是需要我帮你解决麻烦。”
“难怪他们都说你能看穿人心。”沈南初在一旁坐下,喝了口早就倒好的茶。
北境春茶,是沈南初爱喝的茶。
当初她送了玄霜一斤,玄霜只尝了一次便不再喝,此后这茶就只用来招待沈南初。
玄霜冷淡道:“动点脑筋就能知道的事。”
沈南初也没再叙旧,开门见山:“我需要你帮我看看一个人。”
“谁?”
“我母亲,沈曼祯。”
“她怎么了?”
“她心里有事瞒着我,我想让她告诉我,但她不肯,她好像很害怕那些她瞒住的事。”
“你的迷香不是可以窥探任何一个人的内心?”
沈南初说:“我不想对她用那些手段。”
“明白,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走。”
“爽快”,沈南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青白色相间的小瓷瓶,“专门为你研制的,缓解你的失眠。”
玄霜接过,“谢谢。”
一前一后出了休息室,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
原来大家在知道景霆渊是沈南初的男人后,都围起来要给他一个好看。
现在就是几十人对阵景霆渊一人。
有身手的、随身带着暗器毒药的、会奇门遁甲的,全都围拢了过来,大有不杀了景霆渊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而景霆渊,在扫了一圈这些人后,冷笑了声,慢条斯理脱下外套,重重甩在为首的刀疤脸男人眼睛处。
刀疤脸痛呼了声,所有人立马开始围攻。
沈南初和玄霜便立在不远处,看着景霆渊以一敌百,身手非凡。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你。”
沈南初满是欣赏的目光跟着景霆渊的身影,“谢谢。”
“那就是你男人,长的很帅,也危险。”
“哦?”她看了眼玄霜。
玄霜收回目光,对她说:“他不是一般人,你要小心他。”
沈南初点了点头,“他跟我一条心。”
“他的血有毒。”玄霜突然说道。
沈南初虽然来药庄次数少,但和药庄的人一直保持着沟通。
偶尔也听到药庄的人向她吐槽玄霜,说玄霜神神叨叨,不像个心理医生,倒像个江湖骗子。
“原来你除了能看穿人心,还能闻到人体血液的味道。”沈南初不咸不淡说道。
玄霜侧过身认真看着她,“我是能闻到,他体内流的血不一般,长这么大了再全身换血也没用了,你一定要压制住他的血,别让血沸腾。”
“不然呢?”
玄霜说:“不然他会承受不住这血液中的力量,暴毙而亡。”
“好!”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喝彩声,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原来是景霆渊轻轻松松打败了这几十号人,他们的脸上、胳膊上或是腿上挂了彩,但景霆渊毫发无损。
“真不愧是我们老大的男人。”刀疤男上前拍了拍景霆渊的肩膀,“刚才我们兄弟得罪了。”
景霆渊穿好外套,也没为难他们这些人。
他们都是为了沈南初好,是沈南初忠心的手下。
不过有一人,他是要去会会。
“裤脚沾了点灰,我找个地方擦擦。”景霆渊一眼锁定沈南初的位置,向她走去,见她身旁多了一个女人,便知道是那个叫玄霜的心理医生,他朝玄霜点了点头,便对沈南初如此说道。
“好,我叫人带你去。”沈南初知道景霆渊有多洁癖。
“你们到外面等我就好,衣绝管事带我去,用不了多久。”
衣绝突然被点名,便知道这次送不了沈南初了,他深深望了眼沈南初,就带着景霆渊去了盥洗室。
穿过长廊,远离了刚才的喧哗吵闹,景霆渊停下步子,喊道:“衣绝。”
衣绝回头,礼貌道:“景二爷。”
下一秒,景霆渊出脚横踢,衣绝招架不住,胸口受了这一踢,他后退趔趄倒在地,吐出口鲜血。
“咳咳咳,看来你都知道了...”他抹了嘴角的血,笑着说。
景霆渊俯视着他,“衣绝,她给了你活路,就别再自找死路。”
衣绝找死般开口:“二爷,我不过是送了她一条裙子,怎么,她很喜欢,所以你嫉妒我了?”
景霆渊轻呵,“她是我的女人,你再惦记也没有用。”
衣绝便笑,“景二爷,你这是不自信了吧,沈小姐那么优秀,往后喜欢她的人多的是,你现在成了她的老公又如何,她早晚会厌倦你的——唔。”
胸口被猛地一踹,衣绝倒在地上,又不死心爬起来,“沈小姐喜欢我送的裙子,我以后会多给她送,我和你,公平竞争。”
“真是不自量力。”景霆渊往下睨了他一眼,衣绝而已,他都没有和自己成为对手的资格。
“以后你送出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收到。”说完景霆渊便转身离去。
回程的路上,景霆渊开的车,沈南初和玄霜坐在后座。
沈南初已经把母亲沈曼祯的资料都告诉了她。
也许是因为躲避追杀,沈曼祯养成了多疑的性子,沈南初不能直接把玄霜带到她面前,更不能说要给母亲找心理医生。
所以怎么和母亲认识,怎么跟母亲打成一片,就看玄霜自己的本事了。
交代完了这些,沈南初靠着车窗,有些昏昏欲睡。
玄霜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对着后视镜和景霆渊对视,说道:“景二爷,沈小姐闻了我的香水,先睡过去了。”
“你胆子可真不小。”景霆渊把车停在悬崖边,拉车门下车,到了后座,确定沈南初无碍,才松了口气,他森然的目光如刀锋般瞥向不知死活的玄霜,命令道:“下车。”
玄霜如他所言下车,两人都到了悬崖边。
“说话。”景霆渊双手插在裤袋,离她远些,不然他会控制不住想动手杀了她。
当着他的面给沈南初下药,她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龙虎药庄不知死活的人又多了一位。
“景二爷,沈小姐的身体健康,我让她睡过去,是有话想单独告诉你。”
“说。”景霆渊的话透着冰霜般的寒意。
玄霜望着近在脚下的悬崖,慢慢说道:“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景霆渊扭头看了眼她,眼底杀意弥漫,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他只和沈南初属于同一类人,其他的人,别想沾边。
“景二爷,我们的体内都流淌着恶魔之血,这血一旦沸腾会给身边人带来伤害。”
恶魔之血,呵,景霆渊嘴角向下嘲讽。
“所以呢,让我离开沈南初?你算个什么东西。”
玄霜知道景二爷脾气不好,流着恶魔之血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
她是清、冷,景霆渊属于暴、乱、杀、嗜血。
惹他不快,他就会杀人,这类人更是危险。
她清秀的小脸上染上坚决,“沈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不会伤害她。”景霆渊回头,又盯着眼前无尽的深渊。
他不愿他的世界没有她,“不过你说的恶魔之血?”
玄霜开始解释:“我了解的也不多,据说30年前有一拼疯狂的研究者,攻克疾病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他们开始研究长生,当时有一种理论,人的血液拥有再造一切的能力,改造血液便能获得长生,他们在世界抓人做实验,看来你我都被人选中了。”
“长生么?可笑。”沈南初在车内听着一切,她根本没有昏睡。
从玄霜的香水味道改变开始,她就起了疑心,她不过是装睡,等景霆渊和玄霜都下了车,她就打开景霆渊手机里的监听软件,在车内监听着一切。
30年前那批人的研究,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了解一下了。
不管背后的人是谁,在景霆渊身上做实验,都该死。
回程的路上,沈南初始终装作不知情。
“我去洗澡。”到了景园,沈南初伸着懒腰,进了浴室。
景霆渊则去了书房。
“许老二,帮我查查30年前研究长生的那批人。”
打开水声,沈南初电话联系许褚萧。
“长生?”许褚萧想笑,世上哪有这种东西啊,不会真有人研究这种东西吧,那他可要嘲笑那批研究人员了。
“查到任何消息都告诉我,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沈南初躺进浴缸里,脑袋沉在水下,享受片刻窒息的安宁。
放在台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下,沈南初以为是许褚萧回电,拿过手机便接:“查到什么了?”
“初初,要查什么,我帮你。”
沈南初缓缓睁开眼,平静道:“二哥,我找人给我查查哪里的亲子乐园好,打算过几天带墨宝去玩。”
景霆渊的恶魔之血是个秘密,她不能冒险,哪怕对面是二哥,她也不能说。
“初初,我最近很忙,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我的位置,寻仇的人都找了过来。”
傅夜寒的声音似有疲惫,沈南初忙问:“二哥,那你没事吧?”
那边勉强笑笑,“我没事,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就是缺了点药。”
“缺什么药,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别人来我不放心,我的位置只能让你知道,上次就是叫景霆渊知道了我的位置,我就遭了殃。”
“二哥,景霆渊不会做这种事。”
“初初,你当然偏袒他,我真羡慕他,能被你这样信任着。”
“......”
得了位置,傅夜寒如今藏身在帝城一处隐秘的地下赌场。
沈南初从浴室出来,擦干头发,换上黑色外套,便要出门。
“去哪?”
正巧景霆渊这时从书房回来了,看她的着装便知她要出门。
沈南初戴上鸭舌帽,“去给二哥送药,你陪我去。”
正燃起的小情绪在听到她最后这半句话后,偃旗息鼓了。
知道叫他陪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