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曼祯的要求下,沈南初进了病房,亲自给玄霜治病。
不过看病房里的情形嘛。
玄霜坐在病床上,身穿蓝白条纹住院服,床前围了两个医生,两个护士,都仰着脑袋听她讲话,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
这么快就被吸引了,真不愧是玄霜,行走的心灵捕捉器。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沈南初走近问道。
玄霜满意笑了,“连你都进来了,看来你母亲对我很上心,放心,我身上的伤都是假的。”
说着就撕开绑在额头、胳膊、大腿、肋骨处的染血绷带。
“这不是真的血,是调了味的红药水,不过”,玄霜半眯着眼,看向围着她的医生,“知道对外该怎么说吗?”
那医生点头,心灵仿佛沉醉了一般说道:“知道,受伤严重,脑震荡、多处骨折、肋骨断了半数。”
“幸好送来及时,否则后果难测。”
“今晚可以出院,但要找处安静的地方休养。”
“最好有人贴身照顾。”
“谁肇事,谁负责。”
玄霜点点头。
20分钟后,急救室的门开了,沈南初满头虚汗走了出来,她抬手擦擦,“妈,她救过来了。”
沈曼祯手握拳,眼睛里有泪花,“初初,幸好有你,你医术果然高超,救活那姑娘才好,她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接下来,里面的两位医生出来,向沈曼祯详细交待了病人的身体情况和静养要求。
沈曼祯立即道:“今晚就能出院?太好了,没问题,她可以住在我那,我可以照顾她。”
沈南初欲言又止。
“初初,她静养的这些天,你也来看看她,毕竟伤到了脑袋和骨头,要是没康复好,将来瘫痪了怎么办?”
沈南初把她拉到一旁,“妈,我知道她很可怜,被人欺负,又救了你,我们可以给钱,可以雇人照顾她,完全没必要把她带回家啊,我们都不清楚她的底细。”
景霆渊适时补充道:“我那有空闲的住所,正好有适合她休养的地方,妈,交给我吧,我会让人照顾好她。”
沈曼祯表情沉了下来,有些不好看,“不是我说你们,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没地方可去,你们呢,想的就是把她交出去,她是个人,不是你们手里的烫手山芋,不想插手可以不管,我自己带她回家。”
“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沈南初忙好言说道:“我们肯定会负起责任来,不把她伤养好不让她走,但我们也要有些防备心,她是谁?从哪来?怎么就刚巧碰上了您?万一她是被人利用的怎么办?”
沈南初故意说着怀疑的话,只有她先怀疑了,才能逼的沈曼祯起逆反之心,从而更加信任玄霜。
“行了”,沈曼祯加重了语气,“等她醒了,我自然会去问清楚她的家世,要是证明可信我就带她回家,我看她可怜,想起了我失去丈夫孩子又东躲西藏的那些年,你没这种经历,自然理解不了。”
沈曼祯生气地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往病房走去。
景霆渊揽着沈南初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在给着她安慰。
沈南初摇头说道:“我没事,妈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那种经历,体会不到她那种伤心的心情。”
景霆渊拍拍她,“就是因为你体会的到,才会为她费尽心思做这些。”
此时的病房内,玄霜全身好几处都裹着严实的绷带,她的嘴唇苍白,眼里无悲无喜,看起来惹人爱怜。
沈曼祯就这么坐在一边,给她喂水、切水果、擦脸、擦手。
当真是做的周到又贴心。
玄霜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神情倔强看着她:“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个不幸的人。”
心里狠狠刺痛了下,沈曼祯快速回她:“别这么说,你值得,要不是你推开我,现在就是我躺在床上了,你救了我一命,我这么对你是应该的,你的身体需要静养,你有没有地方去?”
等玄霜介绍完她的家庭,父亲滥赌,母亲改嫁,哥哥出国务工最后病死他乡,连骨灰都要不回来,妹妹被卖,至今都没有踪迹。
沈曼祯唏嘘不已,甚至偷偷擦了下泪。
当即就决定要带她回家,表示要贴身照顾她直到康复。
“可是,您有自己的家人啊?”玄霜满怀希望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是拒之门外,“我不要麻烦您,您是个好人。”
沈曼祯握紧了她的手,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要带她走。
玄霜不肯落泪,眼睛却通红着。
四人就这么回沈曼祯的住处,回去的路上,沈曼祯特意交待沈南初照顾好玄霜,而她则和景霆渊坐另一辆车。
车子发动,沈曼祯沉着脸,开口说:“霆渊啊,我本来是很满意你的,相貌、家世、能力,对我女儿的态度,我都瞧在眼里,可今天我算是看出了你骨子里的冷血。”
“妈...”
“别叫我妈”,沈曼祯侧头,双眼瞪着他,几乎是要喷出火来,“你跟你妈宫月影一个德性,要不是宫月影,我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宫月影害的我和初初母女分离,可你呢,如今娶了我的女儿,又继承了景氏,你的路倒是顺风顺水,宫月影做的孽怎么没报应到你身上来。”
故意支开沈南初,如今沈曼祯算是撕开了和景霆渊和平相处的面具,从今以后,她不可能再接受景霆渊作为女婿。
景霆渊双手握着方向盘,在她恶语相向,甚至出言攻击母亲宫月影时,他礼貌地没有打断,不是因为他有多尊重沈曼祯,而是因为他尊重沈南初的母亲。
因为沈南初,他才愿意忍让。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任由沈曼祯继续出言侮辱下去。
“沈女士,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和沈南初结为了夫妻,我和她是一家人,我不会和她分开,你最好接受这个现实,关于我母亲宫月影,她怎么就成了您悲剧的原因了?”
沈曼祯重重哼出一口气,忿恨道:“宫月影杀了我丈夫沈星应,还想杀我,她做的孽难道还不够吗?”
“她没有做过这种事。”
沈曼祯并不听,“你是她儿子,自然替她说话,我早晚会找宫月影报仇,我告诉你,和南初离婚,这是你唯一的路。”
景霆渊嗤了声,唇角斜勾,无畏道:“沈女士,我走哪条路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一直到安顿好玄霜,景霆渊和沈曼祯都没有再说过话。
除非离婚,不然沈曼祯不愿意再搭理景霆渊。
而对于一再忤逆她的意思,偏要和景霆渊走在一起的沈南初,她也十分气愤,劝了好几次,哭了好几次,也威逼了好几次,偏偏沈南初都没有答应她。
这一次,沈曼祯又一次把她叫到了卧室。
“我让你杀了宫月影,可她怎么还活着?”
沈南初试图先软化她的态度,温和地笑着,去拉她的手,还没开口呢,就先被沈曼祯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
“沈南初,我对你太失望了,宫月影杀了你父亲,你不去替他报仇,还每天叫她婆婆,景霆渊是仇人的儿子,你之前不知道真相,跟他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也就不怪你了,现在你都知道了,怎么还每天对他笑脸相迎,同床共枕,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沈南初捂着脸,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痛楚。
她忍住眼泪,摆过脸去看她,“妈,你可以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人害了我们一家人,我沈南初绝对不会放过她。”
“那你去杀了宫月影啊,杀了景霆渊。”沈曼祯几乎是咆哮起来,手指着门外,脸气到发红。
沈南初坚定道:“妈,听了您的话后我去了解了一下宫月影,却发现她并不像您说的那样不堪,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宫月影做了这一切。”
“我就是证据!”沈曼祯手颤抖着指向自己,“有我说的话难道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证据,你果然是帝瑛啻那个男人的种,冷血无情自私,我就不该把你认回来,你在基地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哪次任务把你弄死。”
霎时间,沈南初脸蛋惨白,双眸不再闪烁,定定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个本该最珍惜呵护她的女人,嘴里却讲出这样恶毒的话。
很少能自然哭泣的沈南初,这次却泪流满面。
她表情呆呆的,身体也呆呆的,只听得到心脏慢慢碎掉的声音,她想逃,不想再忍受这种难堪和侮辱,手脚却不听使唤。
直到卧室的门被踹开,她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一双长胳膊环住了她,支撑起她就要倒下的灵魂。
“不许你打我妈咪、不许你骂我妈咪,就算你是我外婆,我也不能原谅你。”
墨宝跟着景霆渊一起冲了进来,他小小的身体用尽全力去推沈曼祯,时刻都无辜灵动可爱的大眼,此时却装满了泪水。
“没事了。”景霆渊轻哄着身体僵硬、眼神失焦的沈南初,亲亲她的脸颊和眼睛,双手时不时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初初,没事了。”
一直这样动作温柔地哄着,3分钟后,沈南初才意识回笼,她仰头看着他,悲伤的表情此刻恢复了平淡。
景霆渊拉着她出去,把她带到玄霜待的房间,目光叮嘱着玄霜,才又回头紧紧抱住了她,“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沈曼祯的房间内,一大一小两个人目光对峙。
“墨宝,你也知道心疼你妈咪,可你妈咪为什么不心疼我,我不过是要她杀了我的仇人,她就万般不愿意,我难道不该说你妈咪吗?”
“不该!”墨宝狠狠擦掉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外婆你错了,妈咪是个大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不该由你教她怎么做。”
“可她被蒙蔽了双眼,你父亲是个坏种,他教坏了你妈咪,马上就要教坏你。”
墨宝去捶打她的腿,“我爹地才不是坏种,我妈咪也最好了,他们才不会像你一样,他们教我要孝顺你,他们从不在我面前说你坏话,是你错了。”
“墨宝,你真是个乖孩子”,沈曼祯蹲下,看他小小的手都捶红了,她也有些心疼,“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远离帝城,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不好,我要和我爹地妈咪在一起。”墨宝很是坚决,先是爹地妈咪,再是其他人。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沈曼祯也有些烦躁起来,她握着墨宝的手不让他再动,“你想我好好对你妈咪吗?”
墨宝道:“想。”
但外婆能这么好说话嘛。
“好孩子,那就当为了你妈咪,去杀了景霆渊。”她如魔怔了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杀了景霆渊。
墨宝拼命去挣开手,却越被沈曼祯拽的紧紧的。
他不喜欢外婆了,他不要和外婆待在一起。
“墨宝。”直到景霆渊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墨宝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爹地,我怕。”
景霆渊解救了他,拍了拍他的脑袋,手指楷掉他的泪水,“男子汉,不要哭,去陪你妈咪吧。”
等墨宝出去,景霆渊锁上门。
原本温情的脸上,杀意密布。
“沈女士,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护送一大一小都回了景园,叫皮球去哄着墨宝,他牵着沈南初回了房。
“初初”,他唤她,去吻她眼角的余泪,“都过去了,你的事全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沈南初这会情绪平复了一些,她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景霆渊,我没事了,让我自己来,我一定要把过去的事情全捋清楚,我要知道我妈和宫月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哄着沈南初安稳睡着,他轻轻收回一直轻拍她肩膀的手,悄悄出了门。
他来到沈曼祯的别墅,玄霜和他面对面。
“你也会迷香吧。”景霆渊肯定道。
能在汽车内用香水迷晕沈南初,他相信她也有些迷香的本事。
“会一点,你想我用在沈曼祯身上?”
今晚没有月色,房间内漆黑一片。
玄霜便在这种环境下,以香入梦,窥探她的内心,由浅入深,可没想到很快就走到了瓶颈。
“不行,她的防备太重,我没法再问下去了,不然她会自己惊醒过来。”
什么重要消息都还没有打探出来,玄霜就紧急叫停。
“迷香不是我的专长,我跟着沈小姐学过一些,能力不过她的五成,要是沈小姐来,肯定行。”
“知道了,停止吧。”
防备心如此重么,沈曼祯的心里都在守着些什么秘密,晕了还能如此保持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