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花的小院出来,沈南初就接到了黑冥的电话。
他听起来很是得意,急需要人夸奖。
“你要我查沈宜文的下落,我知道她在哪了。”
“真的?在哪?”
沈南初把车停在一旁,想安静听他说线索,但黑冥在话筒那边大笑,有点像只求偶的花孔雀。
“别急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普通的夏夜,没什么特殊的,沈南初敷衍道:“什么日子?”
“世界爱护高山日。”
沈南初也就有亿点无语而已,“所以?这和沈宜文有什么关系。”
黑冥慢悠悠说:“帝城仅有一座两千米的高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应该一起登顶赏月。”
“快凌晨四点,你觉得现在适合爬山?”沈南初的五指有节奏地在车窗玻璃上敲击着,她很是不耐烦,她只想知道他嘴里的下落。
爬山,没兴趣,赏月,更没兴趣。
黑冥自然听出她的不愿意,在让她失去兴趣前,他赶紧抛出诱饵。
“就当陪我,我喜欢登山赏月,等天亮我就告诉你沈宜文的下落。”
离天亮也就2个小时,沈南初答应了。
“我来接你,就在原地等我。”说着就挂了电话。
她猜他也许安插了耳目,所以能知道她的位置。
沈南初揉揉眉心,安静下来后,身体的疲惫感才侵袭而来,她开着车窗,闭着眼,吹着凉风,享受这独处的时刻。
几分钟后,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下。
“沈南初,上来。”豪爽的声音划破黑夜,沈南初抬头去看,一身绿色工装风的黑冥朝她挥手,牙齿很白,笑容很灿烂。
沈南初推开车门,风吹醒了她几分困意。
帝城最高的山为暮合峰,直升机直接朝着山顶而去。
沈南初谢天谢地,他没有想靠脚力登顶的想法,不然她是绝对不会陪他的。
“你精力够充沛啊,一整晚都不用睡。”
黑冥看着她道:“能有多少机会跟你这样的美人赏月,我可没什么心思睡。”
油嘴滑舌,沈南初撇撇嘴。
黑冥为自己抱不平,“嘿,为了找到沈宜文,我可是没少出力,几天几夜没合眼,全球到处跑,累坏我了才总算帮你办成一件事,给个笑脸不过分吧。”
沈南初便转向他,扬唇露齿,给了一个标准的假笑。
黑冥看的直乐,觉得她非常有趣,心想这沈南初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迷药,让他这么痴迷。
暮合峰的峰顶矗立着一座寺庙,直升机先停在了几十米之下的广场上。
再往上就没有灯了,蒙上了阴影的月亮也不够照亮这曲折的上山路。
沈南初打开手机手电筒,黑冥跟她并行,望着这好山好景美人,他犯贱道:“沈南初,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很有偷情的味道。”
沈南初狠狠白了眼他,“现在这氛围,正适合杀人,老实点。”
黑冥耸耸肩,脸上的笑依旧,“别这么紧绷,世界爱高山日,我们也要好好爱高山,不能在山上冷战吵架。”
沈南初望着前方,“我没心思跟你冷战吵架,我只想知道沈宜文的下落。”
尤其是跟未花聊过后,她就更想找到沈宜文了。
黑冥跟她同行而上,今晚是多好的机会啊,只有他和沈南初,没有任何人打扰。
和她并行的感觉很奇妙,他是老大,从来他都是众星拱月,被拥护着走在最前面,若是有人敢走在他前头,那就是欠收拾了。
也没有人跟他并行,因为他讨厌身侧有人。
可沈南初走在他的左手边,他觉得非常合适。
细听之下,能听到她和他同节奏的脚步声,她的喘气,甚至是心跳。
山道狭窄时,偶尔还会擦肩。
也许沈南初没有什么多余反应,但他是嘴角上扬了一整晚。
“沈南初,抬头。”
前面就是通往寺庙的最后一段石阶梯,沈南初只顾低头走路,没注意到黑冥落后了她好几级台阶。
而黑冥在身后笑着看着她的身影,一向豪爽的声音里多了一点温柔。
沈南初便抬头看,这才发现了路旁的变化。
石墙外野树灌木茂密疯长,而点点却如繁星的萤火虫,从两侧石墙外飞了出来,成千上万的微亮灯火,汇成了靓丽的银河带。
人从银河下走过,如身处天界。
黑冥脚步轻快来到她身旁,她的神情沉醉,他看的更是心醉。
“喜欢吗?”
沈南初点点头,如实道:“喜欢,谢谢你的心意。”
这样浪漫的场景,要是景霆渊在就好了。
但要是这时候叫景霆渊过来,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萤火虫肯定都飞走了。
她不知道黑冥是安排了多少人抓来萤火虫,但她今晚肯定是没有精力给景霆渊抓萤火虫了。
心里连叹可惜,不过也还有的是机会。
墨宝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下次把墨宝忽悠过来抓萤火虫。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在帝城最高的山上看月亮别有一番滋味。”
站在亭子里,天地宽阔,黑冥仰着头赏月,说道。
沈南初附和:“挺好看的。”
心里倒数了60秒,行了,山也爬了,月亮也看了,她开口问:“沈宜文在哪?”
黑冥几乎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心里骂沈南初可真是块木头啊。
“3年前沈宜文在茉莉岛出现过,在机场被旅游团队无意拍下,我重金买下了这张照片。”
大衣兜里装着这张照片,沈南初接过,看清了照片上女人的脸。
40多岁的年纪,她围着头巾,只露出小半张脸,跟沈曼祯有三分像。
“听说当时还有一股势力在找她,这张照片可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黑冥邀功,眼睛盯着她,渴望从她嘴里说出几句夸奖的话。
沈南初将照片揣进内袋里,才郑重道:“谢谢你。”
从她口里说的这三个字就是动听,怎么都听不厌,黑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南初,考虑考虑我吧,景霆渊一个病秧子,身体不如我好,他只能让你守寡,我就不一样,我能让你快活。”
沈南初:“...”
以为他人真的转性了,变正经了,原来是装了这一路,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的身体很好。”沈南初维护道。
黑冥轻蔑切了一声,“几个月前在公众面前吐血了,都说活不过三个月,你算算,马上就要三个月了。”
沈南初轻飘飘的一句,“哦,我治好了,生龙活虎。”
黑冥眯着眼看她,“你治好的?”
他虽然和景霆渊打的交道不多,但多少有点耳闻,景霆渊中毒很深,毒药复杂,帝城没有医生敢治。
沈南初表示:“小意思,我老公生了病,说什么都得由我治好,这就叫养成系。”
黑冥心里酸溜溜的,咬着牙道:“我也可以生病,你也可以养成我。”
沈南初多少起了点鸡皮疙瘩,这么一个大粗男人,嘴里提着这种要求。
“算了,养成一个就好。”
黑冥不死心,“那换过来,我养成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全满足你。”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我想和景霆渊一起看一次萤火虫的美景,你再把那些飞走的萤火虫抓回来呗。”
黑冥被气笑,头一回见人这么厚脸皮。
“沈南初,我是让你提要求,不是让你说胡话,给你抓萤火虫可以,给他抓,算什么。”
沈南初接话:“算你善良呗。”
黑冥笑出声,脸黑的像炭一样,扭过头不想再看她。
就在两人尴尬的沉默之际,天边不远处出现直升机的影子,声音越来越近,响在头顶。
沈南初眼尖,认出了那是景霆渊的直升机。
她跳出亭子外,朝着直升机的方向挥了挥手。
黑冥眼睛里的怒火灼烧,恨不得把他的直升机烧成个窟窿。
可惜他再愤怒也没用,景霆渊还是从直升机上下来,快步走向沈南初,把她搂到了怀里。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相拥的身影这么不顺眼呢,怎么看也怎么不匹配,抱在一起都没什么美感。
要是他抱沈南初,那就不一样了,肯定比电影里的还美。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算了,这么说景霆渊未免显得他心胸太狭窄。
那就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还不错的牛粪上。
他这么想着,心里一下痛快了不少,还能抬脚朝拥抱的两人走去。
“喂,抱够了没有,我刚刚可是带沈南初看了萤火虫,她可喜欢了。”
沈南初揪着景霆渊的衣领,双眼冒出亮光。
“景霆渊,你没看到不要紧,以后叫墨宝给我们抓,再一起放生。”
景霆渊心一下放松下来,他揉着她的脑袋,“好。”
沈南初又拽住他的领子,使他低下脑袋,凑近说:“我知道沈宜文的下落了,三年前在茉莉岛出现过,看来我必须要去一趟茉莉岛了。”
“所以你陪着他...爬山?”景霆渊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暖着。
外人看起来是依偎取暖,可只有沈南初才知道,这人又开始挠她手心了。
一使坏,就开始挠她手心。
明知道她的手心巨怕痒,挠痒痒可比打她还难受。
沈南初立马解释:“我没有和他爬山。”
景霆渊的大拇指停住挠痒的动作,就这么看着她,“哦?”
“当然,我来爬山,他也在。”
她眨着眼,一副你听我给你狡辩的无赖样子。
景霆渊大拇指又开始在她手心绕圈,语气平静,“夫人的文字游戏玩的不错。”
黑冥咬着后槽牙,他可是重要当事人,现在被冷落在一边,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些存在感。
“喂喂,沈南初你怕什么,怎么不跟你老公实话实说,我们俩当初爬山多愉快,一起看星星赏月亮,分享心事。”
沈南初根本不怕他的造谣,就这么盯着景霆渊,眼神警告,“你信他?”
景霆渊道:“自然不信。”
手揽着沈南初就往直升机那走去,经过黑冥身边时,眼神不经意一瞥,肩膀重重撞开他。
这破山有什么好爬的。
景霆渊的直升机自然不可能容的下黑冥。
起飞后,景霆渊护着沈南初的后脑勺,把她压在座椅上重重吻着。
而黑冥自己下到广场,才走到半路,就先听到boom的一声,再是火花燃起浓烟,原来是他的直升机被炸了。
黑冥满头黑线,行,算他狠。
直升机被毁了不要紧,反正沈南初还欠着他这次的报酬,他一起要回来就行。
医院内,玄霜三步并两步进入病房,跌跌撞撞跪在沈曼祯的床前,哭着抱住她。
“我好怕,真的好怕,我怕您出事,也怕我又回到从前那种生活。”
......
沈南初理好衣服,将扣子都扣好,嘴唇抿了抿,被啃咬的有些痛,她踢了脚始作俑者景霆渊。
被景霆渊拉过来又是一通强吻。
直吻的沈南初再没了脾气,景霆渊才放过她。
“10分钟后出来,该回去休息了。”
熬了一整晚,他的身体无所谓,但她可不行。
“好。”沈南初笑道,在他的脸上吻别。
在见母亲前,她先去见了玄霜。
“沈小姐,我有一个猜想。”
在病房经过和沈曼祯的长时间哭诉后,玄霜对沈曼祯的心理有了更深的看法。
“人容易对弱者抱有同情心和保护欲,但沈女士对我的保护欲不太寻常。”
“怎么不寻常?”沈南初嗅到了真相的味道。
玄霜最初编造了一个可怜的无处可去的身世,就是为了激起沈曼祯的同情,根据调查的资料,沈曼祯乐观、开朗、活泼、张扬、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
她只需扮弱,就很容易得到沈曼祯的关心。
可刚刚在病房内,玄霜哭完后,沈女士的关爱变了质。
【我不会让你无处可去的,你不会成为我这样谁都不要的可怜虫。】
这是沈女士当初的原话。
“她仿佛在透过我,跟过去的她自己对话,沈曼祯受尽宠爱,并不是谁都不要的可怜虫,她说出这种话太过奇怪,不像沈曼祯,倒像沈宜文会说出的话。”
沈南初认真听她说。
“沈宜文从小身体不好,即使得到了沈家人的所有关心,但据说她经常和家里人吵架,也曾埋怨过自己是家里的累赘,所有人都更喜欢明媚张扬的沈曼祯,而不是她。”
今晚她还去见了沈世均,从他嘴里也证实了这一点。
“沈宜文的朋友很少,并且几乎都是通过沈曼祯才得到的朋友,比如宫月影、帝瑛啻,沈宜文曾朝沈曼祯发火,气她夺走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如此么。
“沈曼祯的心理很是异常,完全不符合她的人生经历,沈小姐,对这种人,我劝你慎重。”
沈南初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未花今晚说的玩笑话。
她说沈曼祯和沈宜文灵魂互换了。
现在的沈曼祯,其实是沈宜文。
这也是为何她和沈曼祯的两次亲子鉴定都显示母女关系,但母女情分又很生硬的原因。
这也是为何字迹会对不上的原因。
这也是为何她会恨帝家、恨沈家,恨宫月影的原因。
凡是关心与爱沈曼祯的人,沈宜文就全都讨厌,势要毁了他们。
所以20多年前的沈曼祯才跟突然疯了一样,诋毁帝瑛啻是个强奸犯,并彻底毁掉帝家的名声。
而帝瑛啻从头到尾没有露面澄清,甚至一夜之间带着帝家消失,也许是知晓了真相,还被占着沈曼祯身体的沈宜文威胁了。
帝瑛啻又能怕什么呢?
沈南初猜,也许是真正的沈曼祯被她藏起来了。
她串起来了之前毫无头绪的线索,也许这就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
她站起来,步伐坚决朝‘沈曼祯’的病房走去。
是时候去会会自己的这位小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