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喘气吗?”
陆星用手背测了测床头桌上的杯子温度,而后抬眼看向半靠在床头的池越衫。
比起刚才脸白脆弱的脸色,现在池越衫已经恢复了点儿精神。
陆星端起杯子,递到池越衫面前。
抛开池越衫的本性不谈,这人长得是挺漂亮的。
尤其是当她穿着精致繁复的戏袍,站在戏台上的时候。
全世界的光都落在了她的眼底。
陆星太早的经历了极端的贫穷孤独和极端的纸醉金迷。
各种天之骄子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强烈的外部刺激使他的内心感到疲惫。
陆星的人生没有梦想,可池越衫有。
他喜欢池越衫站在戏台上的时候,喜欢池越衫做自己喜欢的事。
更喜欢池越衫追逐自己的梦想。
所以。
即使当初跟池越衫的合约只能小赚一笔,他也依旧答应了。
那是他枯燥疲惫生活里的鲜活。
坐在台下,灯光渐暗时,他与任何观众都一样,平等专注的看向戏台。
陆星最喜欢池越衫唱的白蛇传,游湖那一折写的一句词是——
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习习透裳衣。
这实在是两句正常,甚至正常有些普通的戏词。
可对于那个时候疲于奔命,心力交瘁的陆星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场景。
他忍不住的想。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雨过天晴呢?
什么时候能站在断桥上,心无旁骛的看水怎么流,听风怎么吹呢?
他希望有那一天。
而现在。
陆星垂眸,看着已经躺在他眼前,脆弱苍白的女主人公。
池越衫向他扬起了脆弱的脖颈,眉头微皱,苦恼的拿着陆星递到眼前的杯子。
思考片刻,她往前靠近了陆星的手。
见状陆星立刻后退,溅出几滴落在池越衫的嘴角。
池越衫愣了下,抿了抿唇,解释道。
“我手抖。”
陆星看了一眼池越衫的胳膊,突然笑了一声。
池越衫看他一笑,心里发毛。
下一秒。
陆星骄傲的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根麦当劳的吸管,撕开包装丢进水杯里。
“喝!”
池越衫:......
谁家好人会突然从兜里掏出来一根吸管啊请问?
她窝囊的笑了一下,用唇去够吸管。
陆星盯着开始缓慢下降的液面,然后突然问道。
“你有哮喘病?”
“不——咕嘟——是。”
池越衫听到陆星提起了个话题,猛地咽下了水,脸都呛红了。
陆星见池越衫喝的差不多了,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他双手环抱,目光打量着池越衫。
“那你装病啊,soley说,这药是治哮喘的。”
“也不是。”
发丝凌乱的窝在脖颈间,池越衫伸出颤抖的手捋了捋长发。
陆星看着从柔软的指缝间,一丝一缕划过的黑色长发,等待着回答。
他已经厌倦去猜测了。
池越衫没有让陆星等太久,“我只是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会喘不上来气。”
“你刚才情绪剧烈波动了啊?表情控制的挺好。”
陆星靠在柜子边,听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在认真赞美。
听到这话,池越衫也不生气,她靠在床头,将一缕碎发夹到耳后,慢慢说道。
“当然波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陆星往前伸了伸脖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池越衫看不到瑕疵的脸,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你不是池越衫,你是池越衫的双胞胎姐妹,池越裳!”
池越衫整张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
你是神经病!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高兴。”陆星无奈的摊手。
池越衫眼底是全是烦躁,无语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多有名吗?”
陆星:“知道,各种社交平台都给我推送,不过我点击了不感兴趣。”
池越衫呵了一声,像破罐子破摔了。
“我早就习惯了所有人关注的重心都落在我身上。”
“但是,你!”
“从你刚才进来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你和soley身上了。”
“就像刚才坐沙发,我都没位置。”
“陆星,得到过再失去的感觉,你不懂吗,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忽视。”
emmm......
陆星双手抱臂,靠在柜子边,仔细的审视着池越衫说这些话的神情。
该说不说。
好像是有点合理哈,毕竟人现在确实是大明星了,而且的确是这么个性格。
池越衫顶着陆星这样的目光,埋进被子里的双手紧握。
成败在此一举!
陆星在原地走了两步,然后问道,“你常常来这里吗?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
陆星望向池越衫,“这里条件还行,但不如你的日常,也没有你的亲人。”
“我们两个都清楚,你对爷爷奶奶的感情起始,只是别有用心的想拉关系。”
“有的父母虐待自己的孩子,有的孩子折磨自己的父母。”
“血脉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强大,更何况你跟爷爷奶奶也没有血脉。”
“除了别有目的,我想不到什么。”
陆星已经厌倦了再去猜测,再去拉扯,所以他把所有的话都讲明白。
池越衫深深的望着他,然后问道。
“那你跟爷爷奶奶有血脉吗?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陆星并不陷入陷阱,手撑在柜子上。
“是我在问你。”
池越衫静静的靠在床头,原来仰视着陆星,是这样的感觉。
“陆星,你信吗?”
“我在追求内心的宁静。”
内心的......宁静?
听到这五个字,陆星愣了一下,像是自己的想法被别人讲了出来。
池越衫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点开了聊天列表。
“那个常主任是我亲妈妈,那个池院长是我亲爸爸,你看吧。”
“我不参与你的家事。”陆星双手背在身后。
池越衫虚弱的笑了一下,点开了常主任最近发的语音条。
冷静理智的声音的响在屋子里。
[池越衫,你太过分了,你爸爸出于好意为你安排了相亲,你竟然这么讲他]
[池越衫,我们并不期望你当一个听话的女儿,但是至少,不要成为笨人,更不要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我们为你安排的道路是最适合你这样智力的,你可以顺遂的走过一生,工作体面,生活富裕,结婚生子]
[池越衫,上一次你去坚持要去学京剧,我们已经让步了,我认为就是那次的让步,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这次我绝不会让步]
[你不是讲要出去住吗,宅子里你的行李我已经让佣人收拾好了,你给佣人发个地址,让佣人给你邮寄过去]
[池越衫,当你想清楚了,并且回家跟我和你爸爸道歉时,我们可以当所有都没有发生,因为我们之间有血脉亲情]
[你的联系方式,我已删除,当你想好之后,可以回家去见我和你爸爸]
[请你想清楚,你已经不是十岁了]
密密麻麻的语音条播放完毕,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池越衫靠在床头,笑得很勉强。
她拍了拍身下又土又俗气的红色鸳鸯床单,抬头看着陆星,神色淡淡道。
“陆星,我在追求内心的宁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