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星在海城住了一个多星期,和叶高阳以及陈芸说要留在宁水过年的时候,夫妻俩似乎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走的时候也让她捎回去很多年货。
她机票的时间不赶早,和江籁安上班的时间撞上,所以来时接她一样,叶高阳把她送去了机场。
临近年关,宁水的农忙基本已经结束了,原星把今年养的鸡鸭和猪给处理完后也就剩了搬家一项,大家都闲了下来,所以搬家有很多人帮忙,并不耗时间。
搬完家的当天晚上,原星和英嫂子以及放了寒假的陶如男在房子里开了火,请大家吃了一顿饭。
因为农家乐是对外开放的,所以装修都比自住要高一些规格,一楼两个朝北的两个房间用来自住,其余朝向好面积的大的都是客房。
虽然这房子不是自己的,房间也不大,但陶如男第一次有了家的实感,她和她妈妈住在这里,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胆。住在新房的这一晚,她躺在床上,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沉沉睡去。
英嫂子忙完回到房间,看见已经睡着的陶如男,连嘴角都是带着笑的,不由也欣慰地笑了。
除了搬家之外,年关也是乡里年轻人办喜事的好日子,所以第二天一早,陶真行就给原星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去云者。
腊月二十八,正是莫正威和白淑水结婚的日子。
“不了,我下午再和文西一块儿去吧。”
陶真行这次除了喝喜酒还肩负着伴郎的责任,下午就得跟着莫正信去女方喝拦门酒接亲,所以他是要早一点出发的。
“行,要是你们找不到车来打我电话,我找人来接你们。”
陶文西的车子也被征用去做婚车了。
原星跟接完陶真行的电话,又和英嫂子交代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然后骑着电瓶车从天落水回村里,刚巧陶如男也说自己要去陶简兮,原星便先载她到陶简兮家。
两人才到门口,就见陶乐兮提了一桶豆腐都屋里出来。
“乐兮,回来了?”
“嗯,星姐,我昨天回来的,我妈早上做了一些豆腐,等会儿你也带一点回去吧。”
陶如男从车上下来,叫了陶乐兮一声就跑到楼上找陶简兮去了。
原星看着他衣服整洁,头发也重新理过,状态明显比上一次好很多,看来是稍微好过来一点了。
“那我先去找文西,晚点再过来拿豆腐。”
说着就要拧动车把手离开。
“星姐,我后面可能要去中部念研究生了。”陶乐兮忽然开口。
“你想好了?”
陶乐兮点头:“这段时间去医院实习,让我有很多感触,我决定以后要做个医生。”
“好,只要你想好了我都支持你。”
“星姐,谢谢你,还有文西姐,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现在已经出去工作了。”
如果放在从前,恐怕即便他现在还想继续读书,也得考虑一下家里的经济负担。
原星抿唇一笑:“乐兮,我也该谢谢你。”
谢谢他选择没有再让宁水和万家的牵扯再继续下去。
他们每一个人,为了宁水为了家人,都有自己失去的,她是如此,陶文西如此,陶乐兮也是这样,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就彼此感谢吧。
原星和从陶乐兮家离开,又往陶文西家而去,乡里之前外出打工的人因为过年都已经回来了,一路上原星不断和人打着招呼,等到了陶文西家,珍婶正在厨房准备着除夕要用的冷盘,原星一手甩着车钥匙一手直接拿了一块腊肉送进嘴里。
却刚好被珍婶发现:“哎呀,我刚摆好的盘被你弄乱了,多大的人了还偷吃!”
原星开心一笑,转身出来去敲陶文西的房间。
“领导,我有事要汇报。”
一周之前,县政府的红头文件下发到了宁水,陶文西被任命为镇委副书记,所以原星改了对她的称呼,天天领导领导的叫着,惹得陶文西动手掐她。
房间里没声,原星直接推门而进,陶文西正伏在案台前写工作日志。
“领导的架子就是大,见到人都不愿搭理一下……”
“行了,我妈的腊肉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陶文西停下笔,剜了她一眼。
“腊月二十八了,还有这么多工作呢?”
“今年我得值班,反正也没别的事情,想把乡里小学翻修的事情好好计划一下,还有汨泽乡那边明年春种,他们说也想弄成合作,我先想想怎么跟他们说。”
宁水剩下的地都被周俊楚收购,好在原星之前在汨泽乡留了一颗火种,所以他们明年的扩产可以在汨泽乡。
“小学翻修?县里给钱?”原星问。
“县里现在的重点是开发雪峰,根本没钱,是赵律师,之前他给我介绍了一些慈善基金,刚好有一个愿意给咱小学捐助。”
“赵律师,赵隽?”
陶文西点头:“对,江籁安的朋友果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赵律师是个好人。”
原星嘴角一抽,在海城的那几天她可听过不少赵隽的故事,这个人在工作上极有手段,为达到目的也不能算近人情。
不过经历过对江籁安的误解之后,她现在看人也不敢太武断了,也许她并不了解赵隽的另一面。
“文西,你和赵隽……”原星欲言又止。
陶文西见她话说到一半,有些疑惑:“我和赵隽怎么了?”
原星看她眼神清明,就清楚两个人没到她想的那一步,至少陶文西应该是没多想的。
于是转了话锋:“没事,刚在冰婶儿家碰到乐兮了,他跟我说他要继续上研究生,去外地。”
陶文西倒没有意外:“我们这一辈,乐兮其实是最懂事的,以后他要读研读博,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两人在房里说了半天话,等到下午才一块儿出了门。
先把冰婶儿做的豆腐拿回天落水,然后再去云者莫正威家。
相比上次他们来时破败老房子,莫正威家已经盖起来2层的平房,隔壁莫正信家的平房也快封顶了。
因为结婚的大喜日子,到处都挂满了喜字和气球,外面人来人往,大门口还立着新郎和新娘的婚纱照。
两人刚到门口,好几个人就主动跟陶文西打着招呼,一口一个书记的叫着,很是热络,原星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之前云者拆迁难搞的人。
“你们这么热情,真把我搞得有点不习惯。”原星阴阳道。
“哪儿的话啊社长,之前是我们不懂,不知道陶书记是为我们好,现在咱房子住得好了,又能靠苹果挣钱,我们都感谢你们。”
原星呵呵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知道两人到了,莫正依也从屋里出来把两人给迎了进去,她作为男方家人今天穿得也很整洁,头发梳成了丸子头,露出光洁白嫩的脸蛋子,看起来温柔又可爱。
“依依,新娘子还没接回来?”原星问道。
按时间,这会儿都快开饭了,应该早把新娘接回来了,但这会儿连婚车都没见到。
“在路上了,女方说按原来的时间和两个人的八字相冲,所以改时间了。”
原星皱眉:“这出门时间一般都是提前订好的,哪有临时改的。”
莫正依勉强笑了笑,没答话。
陶文西伸手掐了一把原星的腰,原星转头看她的表情,一下就明白过来,估摸是女方家作妖了,上下车的红包这些,都能把人卡半天。
不过这会儿在路上了就好,哪能求事事十全十美的呢,只要以后两人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此时莫父莫朝友也进了门,见到陶文西坐在家里,不由激动地跑过来。
“陶书记,你来了!哎,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让专人去接你啊!”
莫朝友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陶文西最近升做副书记了,对她的态度更是和善了。
不过陶文西还真不习惯他这么热情,忙开口把他的话给压了:“宁水到云者也没多近,不需要什么专人接送。”
“那不一样,你现在是咱镇委副书记了,是领导,我可不敢怠慢呀!”
陶文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莫叔,你赶紧招呼客人去吧。”
“哎好,那你们要什么随时跟我说啊,”说完又吩咐莫正依,“你招呼好书记和原社长。”
等人走了,陶文西才叹了一口气,以前刚做扶贫的时候,大家看见她跟见到鬼夜叉似的,现在摘帽了,她升了职,又跑另外一个极端去了。
原星知道她心中所想,正想出口安慰,却听外面小孩子激动的声音。
“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于是两人又起身,站到窗边往外看,果然瞧见一列婚车从村口开了进来。
原星数了数:“十八辆,这个接亲够气派的。”
“是女方家要求的。”莫正依小声说了一句。
原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准等你出嫁的时候你哥要男方二十八辆呢?”
莫正依脸立刻红了:“我……我还小呢……”
“对,还差两岁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原星说着被陶文西推了一下:“干嘛开人小姑娘玩笑?”
“我错了,领导。”
“……”
等到婚车开到大门口,先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跑到婚车旁将手里的红雨伞撑开,迎接新娘下车。
“她是正媛姐。”莫正依介绍道。
莫正媛,是莫正威的亲妹妹,因为很早出嫁了,上次原星几个人来的时候没有碰到。
因为原星她们的位置在二楼,新人又被红色雨伞挡着,直到新娘被一大群人簇拥进了房间,原星也没瞧见新娘的样子,不过门口的婚纱照也看得出来,莫正威眼光很不错,人很漂亮。
新人进门之后,后面车上的人也都陆续下了车,大部分都是去接亲的年轻男人,从他们被扶下车的状态上看,女方家这次设置的拦门酒规模不小。
原星身上拍了拍陶文西的肩膀:“看来我书记开年上任后第一件事,是要先管管水头的结婚风俗啊。”
“听他们说他们摆了108碗,全是酒,没有游戏……”莫正依又趁机告状。
白家这次嫁女儿,明摆着就是为难男方家的。
陶文西无语地看着原星,能不能先让她安静地吃一顿席?
原星伸手揽住她肩膀,正要一起入席,却见陶真行也从车队里远一点的车上下来了,但他下车后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又转身进车里把里面的人扶了下来。
那人比陶真行高很多,刚下车就完全靠在陶真行的肩膀上,明显是醉得不轻。
“那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江老师啊?”陶文西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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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江老师,他今天也跟着我哥他们去水头了。”莫正依说道。
陶文西转头看向原星,结果发现人早没了。
这头原星跑下楼,一直到跑到两个人跟前,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真的是江籁安。
可是,他之前明明在电话里跟自己说,今年要留在江家陪江父过年的。
“星姐,快帮忙扶一下,姐夫喝多了……”
陶真行虽然力气不小,但江籁安块头大太多了,他自己撑着有些吃力。
原星伸手去分担一些力,两个人扶着江籁安往莫正威家走,她之前没见江籁安嘴醉成这样过。
“你们让他喝了多少?”
“不是我们让他喝的……哎,白家真的绝了,真摆一百多碗,我们四十多个人都难顶,姐夫不让我喝太多,他自己一个人喝了三碗……”
自家产的白酒起码五十多度,三碗酒得一斤多,这个人真把自己当牛了。
两人先把江籁安扶到莫正信的房间。
原星刚要把他放到床上,结果江籁安抬手一捞直接和原星一起倒在了床上,原星正想起来,男人却闭着眼,如同本能一样的吻了上来。
原星直接呆住。
而旁边的陶真行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当即吓得拔腿就跑了出去。
直到关门响起,原星才回过神,她在一片黑暗中将他推开,压低声音:“江籁安,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男人竟然还有喝醉酒乱亲人的毛病?
而后,男人如同喃喃自语般:“原星……”
原星内心微动,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而男人没有再继续刚才的吻,而是彻底地安静地睡着了。
她轻轻将他推开,又在他的侧脸脸轻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出了房间。